隔壁出现了动静,显然对方在一瞬间,就知道他做了什么。不过那动静不是惊慌,他的敌人一向处变不惊,现在肯定在冷静地安排变通的方案。
这也证明了自己的推测,自己的手机已经被别人控制和入侵了,所以那只手机已经没有用了。
双方的暗中博弈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只能苦笑,看来双方都已经承认了对方的存在,只是不愿意正面冲突而已。
不过到此为止了,在所有的计划都华丽展开的时候,自己这边的小小计谋,也是时候全盘启动了。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吴邪和他说的整个计划,整个反击的计划。
从墨脱回来之后的四个月里,吴邪就像消失了一样,解雨臣知道那是吴邪终于看到了敌人的身影。
从一张巨大的隐形的网,牵动着阴谋中的所有细节,但是无从追踪、无从分析,甚至无从证明它是否存在,到真切地看到了敌人的影子,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但对于陷于漩涡中的几代人来说,从0到1,从无到有,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解雨臣不知道吴邪会做何样的举动,四个月了,没有人能找到他。四个月后吴邪出现,骨瘦如柴,留着满脸的胡子和浑身油脂的臭味,但是眼睛如入魔一样泛着一种神经质的光芒。
他在解雨臣家里刮了胡子洗了澡,然后摊牌了自己的计划。
这是一个反击的计划,是一个报复的计划,解雨臣惊讶于吴邪的决心和勇气,或者说心中的怨念。
在吴邪看到了敌人的影子之后,立即想到的,竟然是全面的反击。没有谈判,没有任何试探,吴邪告诉解雨臣的,是一个毫无余地的全面反击的计划。
最让解雨臣无法理解的是,这个计划无比决绝与狠毒。 他都可以想象,吴邪是如何不吃不喝,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中不停地推演,不停地模拟,不停地思考,把这个计划设计得决绝与狠毒……
以前的吴邪内心慈悲、软弱,任何事情都害怕别人受伤害。然而,这个计划让他看到了吴邪的另一面。
多年来的各种情绪的压迫和积累,对吴家整个家族,对于他在乎的人,对老九门的历史,所有沉重的东西在吴邪的心理凝聚成一个巨大浓烈的仇的斑点。如今这一面完全爆发了出来,吴邪要为自己这三代人所受的所有控制和折磨复仇。
这个计划是一个可怕的计划,代价太大了。
不过他没有阻止吴邪,因为吴邪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他自己也没有,他心中的斑点是否存在,他自己心里清楚。
从童年开始的阴影,他保护了多少人,牺牲了多少人应该得到的东西,做了多少半夜让自己心痛惊醒的噩梦。
他会支持这个计划,即使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让他自己都害怕。
走道里开始出现人的脚步声,他知道开始了。
自己刚才的短信,等于正面宣战的开始。双方不会再遮遮掩掩了。也标志着,解家正式站到了这些人的对立面。
在吴邪的计划中,解雨臣所有的力量,是否能牵制对方的精力,至关重要。
之前的遮遮掩掩,让对方觉得解家并不了解清晰的情况,解雨臣也许发现自己的家族被渗透、控制和监视,但是他和吴邪一样,只能在这张看不到的网里不停地摸索,连网的线路都无法触碰到。
解雨臣也许会不停地使用各种小伎俩,但是绝对不会发现,所有的根源在哪里。然而他们错了,解雨臣的袖子里滑出蝴蝶刀,刚才最后一个短信,发到了所有解家体系的盘口。
那是他死亡的假消息。四天内,解家盘口必定大乱。人类在权力面前的劣根性会暴露无遗。
当年吴三省用过的招式,他毫无保留地重新用了一次,但是这一次更致命。
不仅是解家,巨大的网络牵涉到这个利益链中的所有人,只要是吃这口饭的人,都会陷入漩涡中。
维持基本秩序的人,如果一个一个消失了,那么背后隐藏的力量,就算再不愿现身,也无法坐的那么稳了。
这还是第一步,但是慢慢来吧。
解雨臣走出包间,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在走道里朝他走来,他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快步离开。那两个小伙子也立即加快了速度。
进入了硬卧的车厢,他看到走道里站着三个人,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小伙子没有减速,径直走向他们,蝴蝶刀在手里打了一个圈儿。
打得过吗?
他不知道,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敌人,不是普通人,是真正地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无论是智力还是身手。他盯着那些人的手指,那些奇长的手指。
他跃了起来,踩着一边空的硬座翻身想从硬座上沿的空间跃过封堵。但是对方的速度更快,他迎面看到了对方猫腰绕过他的蝴蝶刀,同时手指卡向他的锁骨。
车厢里惊叫起来,解雨臣瞬间被卡住了关节,反身被锁住。几乎是同时,他抖脱了自己的肩关节,以一个无法理解的角度反身肘击回去。
对方不得不脱手,解雨臣抽回脱臼的手,蝴蝶刀在手中打转变成反手刺了出去。果真如他所料,他的刀刺到之前,那个人已经移动了位置。
反应速度太快,不过解雨臣还是明显感觉到,这个人和张起灵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他和张起灵交过手,对方没有让他预测到动作。
但是即使如此,这个人最起码也有二十多年的基础功底,他的反应速度让他可以根据形势来判断出招的方式,刚才从刀缝里插手进来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动作,对方使用这种动作,显然是自己的速度让对方觉得完全有机会中途变招。
而且对方还不止一个人。
他不能跑,如果他要跑,就不会选择火车这样的密闭空间。他必须为之后的计划,争取更多的东西,这种争取对于他自己来说是残忍的。
解雨臣一招落空之后,退回到车厢的中间,两边的人也没有贸然逼近。火车的速度很快,两边的窗户都关着,显然他们很有信心,解雨臣已经无路可逃。
争取的第一件事情是,把注意力完全引到自己的身上,给吴邪足够的设局时间。
没有人想过幕后的总操盘手是吴邪,熟悉他们的人,都会觉得,在这个时代,有能力暗布迷局的人,只有解家少爷一个了。
既然你们是这么理解的,那必须让你们重视起来,让你们知道,你们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所有的力量来防范我,即使是你们这样的势力,也是完全不够看的,解雨臣把自己脱臼的关节接回去,看着两边逼近的人,忽然笑了笑。
笑得有些绝望,至少其中一个人是那么理解的,苦涩或者绝望,不可能有其他的意义了。
就在这个时候,轰隆一声呼啸,火车冲入一个山洞,四周一下一片漆黑。三秒钟后火车从另一头冲了出来,车厢中间的解雨臣已经不见了踪迹。
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少许惊讶,他们往四周看了看,有几个人低头去看座位底下,有几个人去看窗户有没有被打开过。
座位上的人能逃散的都已经逃散了,剩下没办法逃的也被他们从桌子底下揪出来检查了一遍。
几个人这才真正露出意外的表情。
其中一个拿起了手机开始拨打,这些人迅速散开往两边车厢转移。就好像刚才的打斗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车厢里的人们面面相觑,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也开始在车厢里寻找起来。
这个人去哪里了?他们也没有发现,解雨臣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解雨臣自己出马,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车厢里,只身一人来做这些事情。所以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因为要完成这在车厢之中消失的伎俩,只有解雨臣一个人做得到。
他故意没有逃走,故意在火车上和这些人开始正面冲突,故意让自己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就是为了这三秒的黑暗。
挑衅,不知道是否能激怒对方,但是至少这种意味已经传达出去了。
三天后。
解雨臣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车厢在晃动,这是一辆运煤的车,煤堆堆在边上,他睡在两堆煤渣之间的车厢底部,浑身是污煤的颜色。好在有先见之明,穿了皮衣,比较好打理。
车厢的晃动正在缓缓减弱,应该是进站了。
到哪里了呢?他选择的火车有十六班,目的地全部不一样,停靠站加上换乘的可能,加起来一共有四千多个,如果他多次换乘,几乎全国的火车站他都有可能出现。
对方可以知道他离开那条铁轨的唯一方式就是上了另外一辆火车,那条铁轨附近的乡村在24小时内会越来越危险,进入有人的地方也容易留下蛛丝马迹。
对方一定会预判换乘的,这是基本的思路,但是他没有换乘。他相信自己即使被发现也有办法逃脱。
火车停了下来,他拉开车厢的门,一股冷冽的空气涌了进来,很冷。他裹紧皮衣,跳下火车,看到了两边的针叶林,心说都已经到东北一带了吗?
四顾无人,这是一个小货运站,有人在前面卸煤。他从月台一路出去,吐着白气来到站台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坐着三轮车去了镇上,找了一个手机经销点,买了部手机。
在买羽绒服的时候,他设定了一个定时发送短信的APP,把手机放到了厕所的气窗上。
回到车站,他买了一张火车票,又开始了另一段旅程。
七个小时之后,发送定时短信的APP启动,一条短信自动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