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解雨臣真的想成为一个多余人,混吃等死,偶尔为自己平淡如水的人生像垂死的人回光返照一样打抱不平,继而继续等死。可那是富二代,人要有上一代才能称自己是二代,解雨臣是一代,一代枭雄,一代名伶?
谁都不会去想象戏子卸妆之后的样子,谁也不会多问一句,你眼角的胭脂,是在掩盖昨夜孤枕幽思的泪痕吗?还是在遮挡那空荡无依的心?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他已经可以让大多数人羡慕不已,那上天垂赐的容颜,那经营缜密的事业,那美若天仙的未婚妻,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会羡慕他,可他们谁都过不了一天他的生活。
解脱,是解雨臣想过的最多的词……
后来解语花被人推下,或者说自己跳进那河水之中的时候,他感到庆幸,他不用面对那个女人的眼泪,他不用再拾起那对烂摊子,他不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不必,在心痛时,笑得愈加灿烂。他在冰凉的河水中漂流,就像他身边的那些垃圾,他觉得他这一辈子,就是一出戏,一出霸王别姬,他不是虞姬,没有温婉自刎的权利,他是四面楚歌的霸王,他为命运枭首。突然他感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的手里,他以为是一块跟他一起漂流无依的石头,可是他想起石头是漂不起来的,如果你的心足够坚硬,你也不会没有根基。他缓缓抬起手,他苦笑,那是一方印章,一方再不能更熟悉的印章,他开始慢慢仰泳,继而用速度更快的潜泳,他像一条鱼,随时像箭一样冲出水面的鱼,一个向往龙门的鱼,他不憧憬化龙之后,成为龙的骄傲,他向往,变成龙之后的,自由!
吴邪给他放了个假,可命运没有。按照计划,解雨臣此时此刻已经安全了,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死了,作为一名戏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至少在装死这方面,也许只有真死的人比他更逼真。
他不知道那条河流会把他带到哪里,他有啊有啊,直到游到没有水的地方,他上岸,给自己裹伤,他身无分文,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向哪里。没有人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做,似乎从来都没有人来为他指引前方的路,他跌跌撞撞,他不明不白,终于走到了这里,却又不得不面对穷途末路。
沙漠总是能勾起人的某些想法,梁湾想起那个午后……
王盟来了,他还带来一束鲜花。那束盛放的牡丹,他竟然二话不说送给了她:“梁小姐,你喜欢吗?”没有谁会送女朋友牡丹的吧,那个人,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傻子。
梁湾冲王盟笑道:“平时都是老娘主动的,没想到今天还会来这一手了,原来你是闷……”
“后边那个字别说出来!”
“呵呵,不枉老娘天天给你发短信,等着,我先去看两个病人!”说罢,梁湾蹦蹦跳跳的跑开了,王盟还在原地,他不知道,梁湾英语听力八级。
“看来进展还不错啊!”这应该是他们老板的声音。
“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好不好!”
“赶快确认,各部分马上就要开始了。”
“您那里又解析出来什么没有?”
“进展不大,主要汪家那边也不是没有动作,我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严密监视之中。”
“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知道梁湾身上有那种东西的?我每天听这个丫头东扯西扯的,也没觉得她跟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样啊?不,她比一般人话多。”
“所以要让你确认一下嘛,我和胖子在塔木陀见过西王母,我们找雷子按照西王母的长相绘制了一副画像,然后透过系统查出来所有长得像的人让我们逐一排查,没办法,西王母和周穆王是两条主线,我们不可能放弃其中的任何一条。”
王盟点头:“难道不能换个人来干这种事吗?这是第一个,后边还有那么多,你们不怕我肾亏吗?”
那边有人笑道:“要不让潘子来?”
“算了,他会把事情搞砸的。”王盟倒是很直接。
“得了,我还有点事,你抓点紧,还有,不要入戏太深。”
王盟感觉脸上一热,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么不自在,就好像自己被人抓到了小辫子一样。梁湾慢慢地走进最近的病房,她发现这边的病人已经量过血压了,梁湾冲病人笑了笑,就静静地等着,等一段时间的结束。
那一夜,梁湾感觉到了久违的狂热,她整个人都贴合在他的身上,就好像,两个人本来就是对方身体的一部分。她把热烈的嘴唇印在他的脸颊,他亦回以同样狂放的感情。两个人回归了野兽一般的躁动,她乌云一般的长发散落在床上,像金鱼伸展在手中的美丽的长尾,而他白皙的身体,也在一阵一阵痉挛之中慢慢步入癫狂,两个人都是造物的宠儿,现在两个造物的宠儿变成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深沉的喘息明明又是音韵合拍的重奏。
梁湾依偎在王盟的怀里,王盟的眼中一丝热泪在打转。梁湾问:“你怎么了?”
王盟摇头,他说:“没事儿。”
梁湾把身子缠在他身上,她说:“亲爱的,我会为你负责任的!”说着,又把嘴唇印在了王盟的肩膀上。她似乎是想,用自己的嘴唇,去衡量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王盟苦笑,他说了那一晚上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来,让我给你按按摩!”
她趴在床上,他跪在她身上,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有一丝温热,房间里的沉默让属于夜的悸动变成了洪水猛兽,王盟慢慢揩掉她身上的眼泪,轻轻地把手放在女人的肩胛骨,手上的体温慢慢传导到了她的身上,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慢慢享受,过了一会儿,王盟把手抬起,轻轻地把眼角的泪水抹去,就在他方才他放手的位置,展翅欲飞的凤凰的翎毛终于浮现……
梁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王盟已经不见了,她看着天花板,没有哭,没有笑。
古潼京是个神奇的地方,解语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徒步,来这里,这是他第一次来沙漠,他听黑瞎子说过这个地方,在这里,有些人留不下痕迹。
他和梁湾没有什么对话,他们两个就这么静静地守在这片湖泊旁边,渴了,就掬一捧水,饿了,就饿着……
“喂,让我看看你的伤!”梁湾站起来,想要把解语花自己包扎的碎布解开,解语花有些抵触,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期待自己的伤口感染,然后就此一死了之,此时的他就是一个自杀未遂的多余人。
可是梁湾是一个绝对容不得拒绝的人,解语花无奈地摇了摇头,木讷地看着梁湾把他脖子上的绷带拆下来,梁湾手有些抖,他的脖子上的痕迹很深,也许这个人内心深处,真的就想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自己一死,整个世界就会安静了吧。
梁湾给他把伤口包扎好,还不忘损他两句:“喂,下次换什么死法啊?”
解语花白了她一眼:“烦死!”
“你是说你嫌我烦咯?”梁湾一下子坐到解语花脚边,“那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把你烦死!”
解语花抬起头,仔细地看着梁湾:“你一定要这么烦着我吗?”
梁湾也郑重其事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是的,我就是要烦死你!”
解语花似乎对这个女人也没什么办法了,他把手伸到身后,下意识的想掏出手机,他才想起,手机早就已经不知所踪了。而且,就算有,他可以跟谁联络呢?如果他发短信给吴邪,吴邪会怎么说?
小花:撑不住了。
吴邪:撑下去。
小花:为什么是我?
吴邪:没那么多为什么。
小花:我去,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哲学家?
吴邪:保重。
解语花真的头大了,他看着在他身边荡着腿的梁湾,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难道不可以就这么把我留在这里让我去死
吗?”梁湾笑了:“作为一名大夫,我的职业道德让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解语花再次瘫在了沙滩上,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样的女人,一个丝毫没有矜持的女人,他觉得吴邪这个布局太过强人所难了,他不敢想象王盟是怎么对付她的,这个女人现在完全是在调戏他嘛!
“喂,现在,我要洗澡了,你要看吗?”
解语花脸上一红,把头转到一边,他听到了水声,那水声拨动了人的心弦,解语花心中打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男人,这虽然是个不争的事实,可是面具戴久了,再摘下来,总让人觉得自己这个人扮演自己,总是似是而非。
对母亲,他是个孩子;对朋友,他是个朋友;对未婚妻,他觉得他们更像是闺蜜,梁湾,勾起了他作为男人的种种迹象,他发现自己压抑了很久了。
“喂,你告诉我,我背后这个东西有什么含义吗?”梁湾突然在叫他。
解语花真的很想看,想看看那只凤凰,凤凰鲜艳的栖在梁湾的背上,透明的水珠让那凤凰显得更加璀璨,再没有比眼前的凤凰更让人觉得像百鸟之王,那凤凰,给人一种凛然,一种不得不服从的肃穆。
解语花看得呆了,梁湾的两只手放在胸前,她嗔道:“色鬼,你看够了没有!”
解语花干咳了几声,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胡渣,他把眼睛掉到了一边,他说:“事实上,谁都没法子解释你身上的那只凤凰是什么,它是否可以被称为凤凰其实我们也不能确定,但是在我们的人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他惊呆了。”
“惊呆了?为什么?是倾倒于我的美貌吗?”
解雨臣苦笑:“能不能别那么自恋,其实我一直怀疑,吴邪那家伙喜欢男人的。”
“艹,你说老娘长得像男人?”
“不,不是,你长得像,像一个已经死了几千年的人,我不知道她是否算是已经死了……”解雨臣发现,自己并不十分会讨好女人,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讨好女人。
梁湾从水里站起来,解雨臣慌忙闭上眼睛,他听见她说:“那么,你告诉我,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