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贾尸冥冷冷的说道。
“譬如说,贾住持也许是自己收到了根器俱佳的徒弟,想要继承‘先天气功’,故尔不还秘笈。”虚风道长话语直刺贾尸冥的痛处。
贾尸冥想起了坠崖而死的妮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虚风道长淡淡一笑,道:“实际上贾住持的‘先天气功’早已炉火纯青,授徒口传身教即可,又何必拘泥于一本秘笈呢?”
贾尸冥默然不语。
“贾住持,在下想与您做个交换,用一个人来换回《先天气功要略》,如何?”虚风道长说道。
“什么人?”贾尸冥迷惑不解的问道。
“郭妮。”虚风道长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妮子!”贾尸冥浑身一颤,蓦地凌空而起,隔着铁栅栏站在了虚风的面前,身法之快,匪夷所思。
“她不是已坠崖死了么?”贾尸冥面色铁青,双目紧盯着虚风,缓缓说道。
“不,妮子她还活着。”虚风道长回答道。
“什么?她在哪儿……”贾尸冥蓦地一惊,遂迫不及待的问道。
虚风道长隐约感到贾道长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凛冽杀气,心中不由得一寒,但表面上依旧是不卑不亢,口中缓缓的说道:“那么秘笈呢?”
贾道长目光阴郁,不情愿的从怀里缓缓掏出一本发黄的线状小册子,阴沉沉的说道:“虚风,说吧,妮子人在哪儿?”
虚风道长不敢隐瞒,于是便将妮子自玉柱峰上坠崖,误入关中地脐,进入了地宫,循秘道逃出生天,昨夜曾出现在普救寺莺莺塔前,在一农户家里睡了半宿,清晨一大早就悄悄离开了的事情从头至尾叙述了一遍。
“妮子还随身带着一只黑猫。”虚风道长最后补充说道。
贾尸冥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眶已湿润,自己数日来的懊悔与颓废心情一扫而光,这个虚风说的应是不假,不然他是不会知道妮子有那只黑猫的。
“拿去吧。”贾尸冥手指微动,那本秘笈平平的飞出,穿过铁栅,落在了虚风道长的手中。
“多谢贾住持。”虚风道长终于松了一口气。
“虚风,你说妮子误入‘关中地脐’,那是个什么去处?”贾尸冥漫不经心的问道。
“据说是什么‘风后冢’。”虚风道长验证了秘笈确定无误后,揣入了西装内衣袋,一面回答道。
贾尸冥心中蓦地又是一惊,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随口说道:“‘风后冢’?你也进去了么?”
虚风道长终于取回了白云观的镇观之宝,心情格外的舒畅,不在意的脱口而出道:“没有,但妮子进去了‘风后冢’地宫。”
贾尸冥面无表情的说道:“虚风,你可以回去白云观交差了,贫道也要睡觉了。”说罢转身回到床铺上躺下,不再理睬虚风道长了。
“虚风告辞,请贾住持多多保重。”虚风道长拱手施礼,随即撑起了雨伞,匆匆离开了监舍,纵身越过围墙,径自返回了招待所。
待到虚风道长远去后,贾尸冥自床上一跃而起,运起“先天气功”伸手将铁栅门上的铁条轻轻拗弯,然后悄悄的钻了出去,冒着大雨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夜空中阴云密布,大雨磅礴如注,贾道长恍若不觉般,一路直奔五老峰而去,他知道,妮子一定会到玉柱峰上去,因为这孩子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而且一直笃信着只有他贾尸冥才能带领着找到自己的娘亲。
贾道长叹了口气,施展开“先天气功”,头顶上蓦地蒸腾起一团白色的气场,阻隔开了雨雾,在黑夜中疾奔。大约子时时分,便已经来到了玉柱峰下,望着黑黢黢的山峰,立即马不停蹄的攀援而上。
玉柱峰上,雨雾沉沉,小木屋中亮着一盏小油灯,妮子正盘腿坐于床上,怀里抱着“小翠儿”,双眼茫然的望着窗外,她仍在默默地等候着自己的师父贾道长。
昨日黎明时分,她在农户家中早早的醒来,见隔壁房间里的主人还在熟睡中,便信步走出了房门。下了一夜的雨,此刻天空已稍稍放晴,田野之间雾霭茫茫一片,遥见东方地平线上五座山峰矗立,白云缭绕其间,“娘……”妮子口中喃喃说道。
“喵呜……”大黑猫仿佛知道了妮子的心事,轻轻的朝着山峰方向叫了两声。
“我们走吧。”妮子弯腰抱起了“小翠儿”,光着脚丫子头也不回的一直朝着远方的五老峰而去。
黄昏时分,妮子又饿又累的走到了玉柱峰下,她现在体内已经有了“血降头”、“达摩五式”和贾道长传授的一点“先天气功”的基础,虽然内力仍然欠缺,但耐力却远非昔日可比。她在山脚下休息了片刻,然后攀登而上,夜幕降临之后不久,便已经来到了玉柱峰山顶。
妮子推门进了小木屋,景物依旧,可是师父贾道长却不在,回想起自己那天夜里惊险的坠崖一幕,恍若隔世。
她赶紧生火做饭,切了些腊肉蒸在饭锅里,在风陵渡老宅子时,她经常为生病的爷爷做饭,因此这些并不陌生。饭熟时,她在饭桌上摆了两副碗筷,并替贾道长斟上了一碗老白汾酒,然后静静地等候着师父的归来。
雨势渐渐的大了起来,雨滴敲打着树皮屋顶“簌簌”作响,油灯光忽闪忽闪的,可是贾道长仍旧没有回来。
那天夜里玉柱峰上的一场恶斗,妮子被那个戴金丝眼镜的胖女人“峨眉老尼”甩下了悬崖,但她坚信,师父贾道长的武功是绝对打得过那女人和两个丑道士的。如果师父败了,那坏女人肯定就会霸占了小木屋,既然“峨眉老尼”不在这座小木屋内,就说明这里还是属于师父的,一定是师父赢了。
妮子虽然腹中饥饿难忍,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动筷,只是捻了几块腊肉喂给了“小翠儿”吃,自己则依旧是静静地坐在床上等待着……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风雨之中,贾道长呆呆的怔在了门口,雨水顺着他的面颊缓缓流淌下来。
“妮子……”贾道长心中一热,泪水竟自夺眶而出,自己孑然孤独了一世,到晚年竟收了个乖巧聪慧的小女娃娃,望着桌子上摆着的两双碗筷和一碗老酒,他的心中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亲情,一直暖到了心窝里。
“师父!呜呜……”妮子一见贾道长回来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似有无限的委屈刹那间倾泻而出,闻之令人酸楚至极。
“妮子,可吓死师父了。”贾道长上前一把将妮子搂进了怀里,滚滚热泪瞬间融化了他内心深处的冷酷与孤独。
“师父,那个坏女人被你打跑了么?”妮子抹着眼睛抽泣着问道。
“哈哈,那个当然了,”贾道长顿时开怀大笑,拉着妮子坐在了桌子旁,伸手端起那碗老白汾酒,一饮而尽,“好酒!今天贫道太高兴了,我的妮子失而复得,一定要喝他个痛快。”
妮子端着饭碗到锅里盛了饭,同时把那一盘子蒸腊肉放在了师父的面前,饭菜都还没有凉,自己捧起饭碗狼吞虎咽的扒拉着吃起来,她已经饿坏了。
望着脸上脏兮兮,可怜巴巴的孩子,贾道长心中暗自寻思着,自己不但要将毕生所学倾囊传授,而且要好好的保护妮子,再也不让她受苦了。
“妮子,你坠崖后如何大难不死的,说来给师父听听。”贾道长一面说道,伸手拎过酒坛又为自己又倒满了一碗。
妮子一面往嘴里塞着米饭和腊肉,一面断断续续的把自己自悬崖上坠落以后,如何掉在一株大松树上,然后钻进了山洞,遇见了一只大乌龟,骑着它游进了地底下的一个大湖里。那小岛上有大灵猫、红毛蝙蝠和一个郭老头,他是一种叫做“蠕头蛮”的大虫子。后来自己不小心将铜顶针放入石缝里,突然开启了地宫,掉在了一张大大的蜘蛛网里,差点被脸盆大的蜘蛛咬死,她把大蜘蛛推到了水潭里,一群大鱼吃了蜘蛛,推自己上了岸……
贾道长疑惑的望着妮子,感觉好像是在听童话故事一般。
“妮子还遇到手指头这么大的小人呢,有白胡子老头,胖胖的女人和小孩儿,可它们原来却都是豆子……还有八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河童,顶着白蘑菇,告诉妮子进到了一间密室里,看见了一个和妮子相貌一样的女孩儿,然后和她打了一架……”妮子说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贾道长越听越糊涂,禁不住的问道:“同你相貌一样的女孩子?”
“嗯,我把她杀死了。”妮子嚼着腊肉自豪的说道。
贾道长伸手探了探妮子的额头,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发烧而在胡言乱语。
“后来,我看见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干瘪老爷爷,坐在一辆木头车上,脑袋只有这么大……”妮子握着拳头比划着说道。
“哦……”贾道长心中蓦地一动,虚风说妮子进去了“风后冢”,难道那具干尸就是“风后”?
“那么后来呢?”贾道长催促着妮子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