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嬷嬷看了他一眼,问道:“老妪可以瞧瞧那位死者么?”
村长闻言目光瞥向了齐警官,齐警官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嬷嬷走进了土房内,沈才华被众多的孩子们围得水泄不通,只好仍旧站在原地,任由孩子们指指点点,而嘟嘟则昂起了脑袋,俨然一副明星派头。
屋子内,痕检技术员仍旧在桌子、柜子以及炕沿儿上刷银粉,一丝不苟的采集着指纹,法医则呆呆的望着王老蔫的尸首发着愣,口中喃喃嗫嚅道:“不可能啊,简直是匪夷所思……”
客家嬷嬷挨近炕上的赤裸尸体,伸手在其塌陷干瘪的前胸上按了按,淡淡的说道:“警官,请给老妪找一个小瓶子来。”
齐警官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嬷嬷,最后还是叫技术员递过来一支用于收集物证的小玻璃瓶子,交给了她。
客家嬷嬷左右手无名指轻轻探出,按在王老蔫腹部脐旁二寸的左右天枢穴上,口中默默念道:“曱曵曶曷书曺曻朁……”使出祝由神功的第三式“行尸走肉”来。
技术员惊讶的瞥了眼齐警官,悄声问道:“老齐,从哪儿整来个跳大神儿的?”
齐警官苦笑了一下,没有作答,目不转睛的盯着客家嬷嬷手上的动作,这个外乡来的老女人说不定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呢,他寻思着。
王老蔫的肚脐眼慢慢的张开了条缝隙,紧接着,一脑瓜皮锃亮,生有两只小三角眼睛的乳白色物体探出头来,缓慢的蠕动着脖子,朝着四周看看,眨了眨眼,仿佛觉得很迷茫似的……
客家嬷嬷继续念着巫咒……
齐警官、技术员和屋里的其他两名警察都呆怔住了,面面相觑,作不得声。
那虫子继续向外爬着,最后整个身子都钻出了尸体的肚脐眼儿,足足有一指多长,体型肥胖多肉,竟然生有短短的四肢,如小型壁虎一般,通体呈乳白色,透着诡异的青光……
说时迟,那时快,客家嬷嬷出手如电,迅速的以两根手指夹住那条怪异的虫子,丢进了玻璃瓶中,然后盖上了瓶塞,松了一口气。
“那……那是什么?”齐警官战战兢兢的问道。
客家嬷嬷冷笑道:“小‘蠕头蛮’。”
齐警官仍是不解道:“这‘蠕头蛮’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从王老蔫的尸体里面爬出来?”
“‘蠕头蛮’是一种远古遗留下来的生物,”客家嬷嬷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这东西怎么会跑到关东这边来了呢,它本应该生活在中原地脐之内的啊……”
“地脐?”齐警官更加莫名其妙了。
“大地之脐,乃是山川地气结穴之所,因而‘地脐’之内会有一些远古遗留下来仍然存活着的生物,可是东北平原并无这种地理形成条件呀。”客家嬷嬷解释说道,同时疑惑的皱着眉头。
齐警官晃了晃脑袋,这老太婆讲的话带有极端的封建迷信色彩,不足以采信。
齐警官转过身问痕检技术员道:“那虫子是什么蛆之类的东西么?”
“不会的,”技术员面露疑惑不解,嘴里像背诵教科书一样的说道,“在一般的情况下,尸僵于死后l到3小时开始出现,最初出现在颜面部和眼肌,随后扩散到躯干的上下肢,12小时后,尸僵会达到全身。30个小时之后会再软化,70小时左右恢复原样。但如果在土中或水中以及低温干燥的情况下,时间会延缓,而高温多湿条件下则会加快。”
齐警官点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技术员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指着王老蔫的背部接着说道:“此人已经融合成大片尸斑,尸僵扩散,角膜微浊,嘴唇开始皱缩,方才用缩瞳剂滴眼,瞳孔仍有反应,这说明已经死亡了约八小时左右,推算应该是在……”
“子时,‘蠕头蛮’杀人都是在半夜里。”客家嬷嬷插嘴道。
“是的,准确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午夜12点左右,”技术员点头说道,“尸首的回盲肠部分容易积滞粪便,所以尸绿首先出现于右下腹部,然后向全腹部蔓延至全身,苍蝇闻到死者的气息,便会在其口、鼻、眼、外耳道、肛门、外阴等处产卵。每只蝇产卵150粒,在夏季30摄氏度的气温下,经8~14小时孵化成蛆。而现在是春天,天气还比较凉,如果尸体生出蛆虫那也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齐警官打断了技术员冗长的话语,插嘴道:“尸蛆嘛都知道,可是这么大个头的却从来没有见过,我想,这家伙绝不是苍蝇下的蚱,会不会是某种奇怪的寄生虫呢?”
客家嬷嬷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问道:“警官,这只小‘蠕头蛮’可以给老妪带走么?”
“不行,”齐警官断然拒绝道,“这是物证,要带回到县局化验的。”
“那可要当心了,‘蠕头蛮’那东西可是会害人的。”客家嬷嬷冷笑着将玻璃瓶交给了齐警官,然后转身走出了屋子。
村长叫葛老二带着客家嬷嬷和那孩子回家去见李地火老爷子,那群村里的孩子们恋恋不舍的跟在了嘟嘟的后面,一同朝着屯北走去。
“老爷子,你说的‘龟壳’到家啦……”一进院门,葛老二就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来到了东屋,李地火老爷子在炕上微微欠起身子,脸上挂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淡淡的说道:“我哥哥地水回家来啦?”
客家嬷嬷犀利的目光盯着老爷子,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老妪是李地水的老婆,见过小叔。”说着一面解开了背在身后的包袱,将骨灰坛撂在了炕头上。
“唉,他终究还是死了。”李地火幽幽叹息道。
“民国五十五年春天里死的。”客家嬷嬷告诉他。
“民国?”李地火诧异的望了眼嬷嬷,迟疑的说道,“你是从台湾来的?”
“台湾苗栗。”嬷嬷回答。
“这孩子是俺们李家的么?”李地火瞥见了客家嬷嬷身后的沈才华,眼睛为之一亮,开口问道。
“地水并无留下一儿半女,这孩子是老妪的徒弟沈才华。”客家嬷嬷柔和的目光瞅着小才华说道。
“哦,”老爷子闻言兀自叹息了起来,“李家原本也是大户人家,想不到我们兄弟俩竟然都无后了……”
“小叔,老妪这次来是专程送地水的骨灰回老家的,不知何时可以让他入土为安?”客家嬷嬷问道。
“不忙,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昨晚我让老二去钓了些鲶鱼,现在就叫他炖给你们吃,老二,炖鱼去。”老爷子吩咐道。
“听这位葛老二先生说,好像您已经猜到了我们今天会到这里?”客家嬷嬷颇为诧异的说道。
老爷子定睛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外乡嫂子,然后缓缓回答说道:“亲兄弟嘛,脑袋里一有感应就会做梦,我是梦见你们领着哥哥回家来的。”
客家嬷嬷听罢微微一笑,再也没有说什么。
“这孩子生的好,有股子灵气,”老爷子岔开了话题,望着沈才华赞叹不已,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嘟嘟的身上,颇为惊讶的说道,“这只长毛喜鹊个头够大的嘛。”
嘟嘟闻言脸上流露出愠怒不满之色,心道,关东地区竟然如此蒙昧,连世界著名的亚马逊蓝紫金刚鹦鹉都不识。
“小叔,你的身体得了什么病?”客家嬷嬷问道。
“唉,是高位截瘫,上房摔的,都好几十年啦。”李老爷子叹息道。
“我们进村子的时候,看到有户人家死了人,样子十分的怪异,胸口塌陷,眼珠爆出,这附近经常会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么?”客家嬷嬷很随意的问道。
李地火闻言冷冷的答道:“嗯,听说过,八成是闹鬼了。”
“闹鬼?”嬷嬷疑问道。
“咱东北这块儿,屯子里经常闹黄皮子啥的,有时候请老仙儿跳跳大神儿也就好了。”李老爷子打了个哈欠,好像是困了。
“小叔,那你休息吧,老妪不打扰了。”客家嬷嬷瞧在了眼里,于是起身说道。
“哦,你们俩就住到西屋里去吧,让葛老二同我睡。”老爷子说完眼皮一耷拉,不再搭理人了。
灶间依旧是浓烟滚滚,葛老二一面咳嗽着,一面煎鱼,香气扑鼻而来。
西屋里,客家嬷嬷将骨灰坛放好,然后神神秘秘的拉着沈才华,附耳悄声说道:“才华,想不想看师父今天晚上用‘祝由功’来捉鬼?”
“‘猪油功’捉鬼?在哪儿?”沈才华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就在这妖窝铺屯子里。”嬷嬷微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