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带领着客家嬷嬷一行人穿过望天树林,涉过湍急的山溪,连翻两座山头,前面雨林中出现了一片沼泽,黑色的腐殖土壤如同浆糊一般,自地下深处向上冒着一个个的气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一棵丈许粗细的枯死望天树横躺在沼泽之上,如同一根粗大的独木桥,巨大的板状根上凿有阶梯,野人率先攀了上去,众人紧紧的跟上。
走过这数十米长的“独木桥”,一道陡峭的石崖矗立在了面前,崖下有一个高约两丈的石洞,洞中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阵阵阴风袭来,令人毛发乍立。
熊大海从身后背囊里掏出一只手电筒,揿亮了照着大家脚下湿滑的石地。阿明双手攥着卡宾枪,精神高度的紧张,亦步亦趋的跟在了野人身后,其他几个人都身怀绝世武功,自是坦然而行。
渐渐的,前面露出来一丝亮光,走近方知是山洞的出口,走出石洞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高山环抱中的一处山谷,阳光明媚,绿草如茵,茂林修竹,溪水潺潺,间有竹篱茅舍四五间,菜地数畦,鸡鸣狗吠,炊烟袅袅,恍若世外桃源。
众人不由得呆愣住了,素有“深山地狱”之称的野人山谷中竟然有如此恬静隐秘之所在,令人简直难以置信。
“呀……嘿……”突然间几声暴喝,竹林中跳出数个褐色长毛的“野人”,脸上都遮着白口罩,凶巴巴的拦住了众人的去路,看上去雄性和雌性的都有。
带路的野人嘴里“咿呀”的咕噜了半天,仿佛是在解释所发生的事情。
“它们在说什么?”贾尸冥放下妮子,负手而立,低声问道。
沈才华回答道:“带路的野人要它们去通报老妖。”
阿明闻言面色苍白,卡宾枪颤抖着,一只手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MK-2美式杀伤手榴弹来,他是准备豁出去了。
就在这时,中间的那栋茅舍内悄无声息的飘出一个披头散发,赤足穿白色长袍并戴着大白口罩的人,体魄健壮,不似东南亚本地人身型,奇怪的是,此人行走时,膝盖也不打弯,如同漂浮在地面一般。
客家嬷嬷伸手按下阿明的卡宾枪口,轻声说道:“别盲目开枪,老妖只要是人,老妪便能将其擒下。”
“何方妖孽,竟敢在此装神弄鬼,残害儿童,为祸乡里?”贾尸冥高声叫道,一席话倒也说的慷慨激昂。
那白袍怪人恍若不闻,径直飘至那名带路的女野人面前,目光直勾勾的瞅着它……
“咩……”女野人跪下来,伸出舌头轻轻的舔着白袍人的脚趾头。
“噗”的一声,那白袍人手起掌落,拍碎了女野人的天灵盖,将其尸身一脚踢倒在地。
“无影阴掌!”贾尸冥见状蓦地大吃了一惊。
“无影阴掌”出自于晚清紫禁城宫中一个太监梅一影之手,江湖之中罕见有人懂得,盖因此功练到极致之时需“自宫”,因此除了太监和女人之外,是没有人愿意学的。贾尸冥知道当今只有一人懂得“无影阴掌”这门邪派功夫,那就是妮子的母亲——老祖,不过她已经于六年前在雨林中,毙命于自己的“先天气功”之下了。
“还我的小美来!”阿明见到了传说中的“野人山老妖”,不由得怒由心生,双目充血,遂高声吼叫道,同时端起了卡宾枪。
白袍人身子倏地转身,手掌无声无息的凌空拍下,一股寒气蓦地席卷而来,阿明刹那间双手寒凉如入冰窖,麻的失去了直觉,卡宾枪拿捏不住掉落地上,那枚MK-2美式手榴弹也滚入了草丛之中。
贾尸冥此刻早已蓄气于臂,口中淡淡的冷笑一声,双手同时推出,两道刚烈无比的先天罡气袭向了白袍人的胸前……
眼瞅着那白袍人的身子如纸片一般的随风飞起,在半空中一飘一荡,仿佛根本不受力一般……
奇怪,全真派的先天罡气击在白袍人的身上,此人竟然毫发无损!贾尸冥心中暗自吃惊,无量天尊,这究竟是人还是鬼?
白袍人似乎不受地球引力似的,看似粗壮的身子几乎是轻飘飘的停在了半空里,但见其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贾尸冥,两只手掌一前一后的拍向了他。
贾道长不敢怠慢,见掌风近前,急忙侧身避开,岂料他的身后面正好站着妮子,而且丝毫没有防备,此刻再躲闪已然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瞅着那两记“无影阴掌”凌空袭来……
沈才华在一旁大惊,急切之中“噗”的放了个大响屁,身子“嗖”的横空出世挡在了妮子的面前,用时口中急匆匆的念动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来:“曷曷拏,阇羯奣奣叵……”两只小手左右作着水平运动。
白袍人的阴掌掌风骤然间受阻于一道无形的气墙,顿时间愣了愣,身子遂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妮子感激的望了眼沈才华,小鼻子嗅了嗅,说道:“你又放屁了。”
沈才华扭头望着妮子,面红耳赤的回答道:“我……我一着急,屁就容易出来……”正在说话之际,嘴里中断了祝由巫咒,身后的门户大开,那白袍人趁机又是一阴掌袭来,直奔才华的后心。
妮子见状顿时勃然大怒,左手连挥,使出了“断臂立雪”来,数道淡淡的臂影隔空砸向了白袍人的脑袋。
“嘭嘭嘭……”白袍人的面门上接连受到臂击,身子飘来荡去,仿佛风摆柳枝一般,并未遭创,但脸上戴着的口罩却被臂影震落,露出了其本来面目……
那是一张长满了紫色痘痘的大蛮脸……
“老祖!”贾尸冥愕然惊呼道。
白袍人闻言愣住了,呆呆的站立在了那儿,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贾尸冥……
许久,她开口说话了:“你们是什么人?”口音颇为奇特,咬字更是含糊生硬。
“你不是老祖?”贾尸冥诧异道,在他的记忆中,老祖讲话的声音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客家嬷嬷走过来,疑惑的望着白袍人,问贾尸冥道:“贾道长,你说的老祖不就是墨墨,也就是妮子的娘么?”
“我娘?”妮子大吃一惊,伸手扯住贾尸冥的衣襟,目光直视着白袍人,反驳说道,“不!我娘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时,沈才华脑海深处又渐渐的浮现出了那幅久远的记忆场景:雨林深处,一株枯死的老树,光秃秃的树干上生满了一簇簇橙红色的火烧花,艳丽无比,树底下坐着一个袒胸露乳的女人,两只呆滞的眼睛茫然的盯着苍穹,嘴角一缕干涸的血迹……
“你是墨墨妈妈……”沈才华痴痴的说道。
“你说什么?”妮子瞪着迷茫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就是墨墨妈妈!”沈才华冲着白袍人大声叫着,随即又迷惑不解的喃喃诧异道,“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是寒生爸爸同我一起埋葬的,还压了好多好多的石头……”
“小才华,你看清了,她就是墨墨的娘亲么?”客家嬷嬷低头柔声问道。
沈才华肯定的点了点头。
白袍人“哈哈哈”毫无表情的仰天长笑起来,声音异常的悲愤苍凉,笑毕脸色忽地一板,喝问道:“谁是墨墨?”
妮子目光胆怯的望着这个怪人,小声说道:“我是妮子,他们说我也是墨墨。”
白袍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妮子看,许久,开口问道:“你就是六年前,蒙拉差翁.炳藏起来的那个女婴?”
妮子莫名的望着她,心中微微一动。
白袍人嘴里突然冒出了一连串古怪的发音:“血命多罗洗自圣,咒天僵死无情青,紫进无心乃得地,哈哈西落多魔罗……”
蓦地,妮子浑身僵直起来,圆瞪双目,面色赤红,额头上沁出冷汗,双腿盘倒,跌坐在了地上,两只手握于心口处,两根食指一上一下,分指天地,一言不发。
白袍人双腿一叉,竟也坐于地上,表情呆滞的对着妮子缓缓的伸出双手,轻轻的立掌朝着她按去……
沈才华大惊,刚想上前拦阻,被客家嬷嬷制止了,“先不要碰她,看上去有些蹊跷,这像是东南亚的降头术……”她疑惑不解的说道。
沈才华闻言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歪着脑袋瞧着妮子,蓦地,他惊奇的看见妮子明亮乌黑的双瞳里有一个高鼻梁缠头长须老者端坐着的影像……
“哈哈哈……”妮子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磔磔笑声,以极苍老的声音说道,“坤巴表弟,你的死期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