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下车前,我从没想过,“养老”之前,我会跟文物兵与警察搭上这么近的边儿,尤其我身上刚负上一条命,所以,跟着那群殷勤的警察走在招待所里,我几乎是全程绷紧神经,捏紧短刀,生怕花非煜又有什么鬼主意,忽然告诉警察说——
这个人、杀了人,把她抓起来!
所谓做贼心虚,不过如此。
好在,警察们应是确定了花非煜的“真佛”身份,一路上没问那楼里的事儿,蛮客气殷勤的点头哈腰,甚至,早就给我们喊起来了厨师做吃的,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正听到噼里啪啦的切菜炒菜声,而后到了招待所的餐厅前,为首的,忍不住的问一句纵火犯的事儿——
“花爷,接到报警说今夜那火……”
花非煜不等他说完,一脚踹过去,“少特么管老子的事,好奇心害死你们这群没脑子的,滚!聒噪的东西!”
不得不说,花非煜很有官爷的派场,这种又痞又坏的样子,我和周周甚至重庆都学不来。
警察被骂的脸色不好,但还是笑,然后看着花非煜又一脚踹上门,没再进来了。
餐厅里,我们坐下,四人一大桌,四个人都是眼睛乱转的打量,我看了一圈没见着什么可疑的陷阱机关,就去看花非煜。
一晚上都灯光暗,没看的特别清楚,终于得见那一模一样的纹身,但他到底是不是少年,还要打个问号。
花爷这会儿又官爷派头十足,而他这一路来的所作所为,真心给我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尤其晚上重庆那番道破天机的话,让我才真正发现花非煜的可怕之处不是他的官脾气,而是他好欺负,他那种“好欺负”的表象,应该是传闻中的扮猪吃虎,假装蠢相来欺骗人心,而我就是险些被骗的那个……
还好重庆道破了真相,让我明白,所谓的借刀杀人才刚刚开始!可是,若刚开始的话,重头戏岂不是都在唐墓?若那波人也知道墓址,会不会和花非煜一样,早早拿了东西,甚至埋伏在里面打算杀人灭口?这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里,猛然又看重庆。
重庆今夜一直冷着脸,可以说,除去那句道破天机的话和演戏外,他都没有跟我说过话,这沉默一晚上,他在想些什么?是想到唐墓,觉得对不起我吗,毕竟,他喊我来的,可我们齐齐掉入了陷阱里。
这般想的时候,发现重庆抬眸正好看我一眼,但仅仅就是一眼,蛮冷的一瞥又看他对面的花非煜,这俩人眼角都上翘,但花爷单眼皮,眼睛略小,更显奸诈些,他最先开的口,果真如我所料,是个扮猪吃虎的笑面佛,眼睛眯起,笑的诡谲无边——
“重庆哥哥,你这样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拉着尾音,说的周周瞬间皱眉,而重庆这时手里忽然多出一个小白瓷瓶:“现在让你毒发暴毙,你的计划就全落空了。”
花非煜瞬间脸色一变,周周则是一声冷笑,“对,现在弄死他得了!重庆哥,这花贼的对头一计不成,肯定还有后招在唐墓里施展,我们不能去唐墓,更不能再跟他趟浑水!”
难为了一向不多想的周周能思虑如此周全,只是,我看重庆的表情并不像要弄死花非煜,因为若要动手的话,他应该早就动了。
果然,重庆就看向我,终于正式的搭理我——
“你觉得呢。”
周周也看向我,迅速打着暗号:“浮生肯定跟我一个想法!”
周周一般不喊我浮生的,开心了喊老大,多数喊白板,而到紧要关头,需要我支援和肯定的时候,喊得就是浮生。
可是,我不能不管花非煜,他是我目前唯一的线索,却是,心里所想,口中难言,一桌子三个人视线都在我这儿,我心跳不由一顿,咽了咽唾沫:“我……”
我很矛盾!一方面的原因是此次行动危险,但更多是另一方面,我不想连累重庆和周周,这是我自己跟少年的事儿,他们不应该冒险。所以,再度瞥了一眼花非煜的红穗子,我决定说出我一个人去的话,“我一人……”
去字还没说出口,重庆忽然打断了我,“别说了,饭来了,先依计行事。”
重庆说完,我也听到好多脚步声,一群厨师站了两排分别要给我们介绍菜品,但是第一排还没说完就让花非煜给踹出去,“烦死了!吃个饭还那么多话!出去!”
出去,却就在门口,闹得我们也不好继续聊天,也只能先依照之前计划,先把饭菜扒在泔水桶和远处的下水道里,而后周周和花非煜开始吆五喝六的玩骰子、打牌、砸啤酒瓶……
他们闹腾这期间,重庆和我又没说话,偶尔视线撞在一起,多半是我感觉到他的视线,可每当我一回头,他就又转移视线,像我的错觉。
疯了大半个钟头,桌上已餐盘凌乱,地上椅子也倒塌,一地酒瓶稀碎,花非煜开始“醉醺醺”的吵着要睡觉,说着,去踹开门,周周赶紧跟上去,也是醉鬼扮相,一步三晃,酒气熏天的挂在他身上,而重庆也终于走我旁边,再度……搂着我。
洒在衣服上的酒气熏得我鼻子很不舒服,摒住了呼吸才好些。
一路没什么阻拦,计划完美实施后,我们入了房间。
原本警察给的四间屋,可重庆“醉后”死死勾搭着我的肩,周周也扒拉着花非煜,所以,兜了一圈,我们还是那之前的安排——
俩俩一屋。
进屋后,我就打算推开重庆,也想着重庆会迅速去洗澡换衣,却没想到的是,他没松手,反而忽然一手摩挲上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一推,就把我抵在墙上,身体压下来!
咚的一声,后脑勺直接撞的我眼冒金星,而这种意料之外的事儿,让我顾不得疼,心脏缩紧的哆嗦说,“重庆哥,你这是干什么……”
我说的时候试图推开他,但就像是上次墓道里那般,他压得很有技巧,让我绝对没有还击之力!
“你说呢,嗯?”
重庆低垂眼眸,手在我的脖颈摩挲着,明明是同样腔调的嗯、却现在不让我发酥,反而发抖,因为我发现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在怀疑花非煜、我却救了花非煜!
且不但救了,还频繁看他,和他坐在一起……这摆明了我和花非煜一伙儿,更也别说,我不是摸金门人!
“我……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给个提示!”我说的时候,脑海里簌簌划过去他今夜不理我、甚至是冷落我的表现,原来,他早就怀疑我,而我却把他当了救命恩人,完全没想要防着他!
“那你就捡知道的说,比如,你知道我不喜欢欺骗和说谎,浮生兄弟。”
重庆说到这里,才抬起眼皮子看我,那失望的眼神让我心跳迟了一拍,因为他竟说的是……浮生兄弟,他也把我当朋友了吗?
一瞬间,我心中竟有些喜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弥漫上心头,尤其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上有着欲言又止,却没有杀气的样子,我立刻道:“我承认我有事情瞒着你,但是我可以发誓,我不会害你,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呃!”
说道这里,他的手忽然按住了我的喉咙,不痛,但是正好让我噤声。
“告诉我,你手里有多少人命。”他说的时候,手没再用力,又是缓慢的摩挲,我微微垂眸看着他那手,手背白皙嫩滑,可手心里却满满的茧,厚实又略刺人的茧子划过脖颈,我却不害怕了,有些失望和难过——
“你这话的意思……觉得我杀过很多人?”
重庆手指一顿,而后低眸,没看我,薄唇微启的:“怪你今夜的杀人手法太纯熟。”
我再度咽了一口唾沫,抿唇后,深吸口气,但被酒味辣的鼻子很疼,可是暂时也顾不得那么多——
“我只杀了两个人,一个是很小的时候,具体如何我不能说,第二个就是你今夜看的。周周需要到处走完才知道满楼死人,可我这鼻子早就嗅见风里送来的死人味,我一早知道满楼都是死人,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杀了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不然,即便今夜分开,他以后还会想方设法除掉我们。”
仔细思索,我还是没能把花非煜的事情说出口,尤其是对重庆,我们那么多尴尬的事情,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女儿身,还被卖过青楼!
我说完了,重庆才抬眸,深沉如墨的眼好像能看穿一切,有了几许信任的光,甚至都松开了我,站在我面前道:“放火是谁教的你。”
有些质问的口气,但我并不生气:“是发丘门的规矩,当兄弟们不甚被机关射杀后,为防止被发现盗墓贼身份,都当场焚烧,不留下任何痕……唔!”
说到最后,忽然被他捂住了嘴,又压在墙上!那瞬间,动弹不得,呼吸不了,错愕的看他——
难道他还是不信,要捂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