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影迷离,光线昏暗,地上那男人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床上,而后将花非煜的脖子一勒,另一只手里的枪就抵在花爷的太阳穴!花非煜登时发出极惨痛又嘶哑的闷哼,那一张标准的二世祖脸正巧在月光下,无比的痛苦和挣扎,还有恐惧——
“救、救我……”
他嘶哑说着,身体发抖,脸像小白菜叶色,可怜极了却也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虽然我不清楚花满楼里有什么过节和背叛,可我也懒得清楚,因为这关我们仨什么事儿?花非煜他自己家的问题,凭什么扯上我和重庆的命?还拿我的命来威胁周周不许说,他怎么就不主动跟我们说起,让我和重庆有个准备?要我看——
借着谁的刀,要杀谁,还不一定!
看着床上地上那群花满楼叛徒的刀,我假设这群人智商再高那么一点点,今夜动手之前先给我和重庆下迷药安眠药,那么,我跟他现在绝对的替死鬼!
“哟,花爷这是求谁救呢?我?还是我老大?”
周周想法跟我应该是差不多的,冷笑一声后,呸了一声:“你赶紧杀了他!你们花满楼的事儿我们懒得搭理!”
我也如此想法,但懒的言语,直接转身要走,却没想到的是,重庆开了口,问的竟是——
“晚间饭菜里的药,谁下的。”
我猛然偏头看他:“饭里还真有药?”
那不过是我刚才的假设,谁知竟成了真……
“花非煜!你这个混蛋!你居然还下药!”周周立刻怒骂,而我也死死盯着花非煜的方向,我真想剖开了这人的心看看到底多黑!也是这时候看向重庆,有两个疑问——
他到底怎么得罪了花非煜,要被他弄死;
还有,既下了药,我怎么没事?
第二个疑问,重庆想到了,看我道:“别担心,我把饭菜换过一份。”
说完,那边儿的男人啐了一口唾沫,又勒紧了花非煜的喉咙,“那正好,你们也巴不得他死,我就……”
那个时候花非煜想说什么的,却被勒住喉咙,只能拼命的挣扎,而那勒他脖颈的人低头道了句“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然后我猛然喊了一句——
“住手!”
生死一瞬间,那男人的手指都已经发力又停住的看着我,而花非煜早就闭上眼睛,浑身发着抖,脸唇都完全白了,愈发衬得耳朵斜后方连着脖颈的那块红色纹身印记,如火如荼……
“又怎么了?你们不是有仇么!”男人再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很像是幻觉,只因为我的眼睛和注意全部都在花非煜那僵固着扬起下巴的姿势上,这个姿势正好看得见耳后那处纹身,酷似长矛的缨穗,又像吊坠的流苏穗,那纹身叫我激动!
“说话!”在那男人有些烦躁不安的声音里,周周也走过来:“白板,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发现重庆、周周、那男人,甚至花非煜也在看我,都是疑惑的,唯有花非煜眼里很快变成了求生,一如当年的我,也渴望着生……
算是托了我这面瘫脸的福,在那些疑惑的眼神里,周周忽然就冷冷狞笑着,摸下巴:“哦——我知道了,老大是打算亲手送这渣爷一程?”
周周这一说,持枪的家伙手一顿,“不行!我要亲自解决了他!”
我背在身后始终持短刀的手捏紧了,面上则就势冷漠的看向他:“不好意思,我这人生来如此,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人若犯我也是锱铢必较,所以……”
说到这里,我在那男人蹙眉、目光全在我这里时,猛然出手!
咻——
双臂用了十足的力气,快如闪电的短刀瞬间射中男人咽喉,他吃惊的张大嘴,极不可思议、发出最后的遗言,一声呃后,枪落在床上,人更是倒下来!
鲜血在暗沉光中很像是黑色,花非煜在那“黑血”快蔓延到他身旁时,才蹬蹬的退两步,然后猛然去抓枪被周周眼疾手快的又飞过去一把匕首,腾的撤回来手,后退好几步,紧张的看着我——
“你,你别过来!”
周周一声冷笑没说话,手里还有一把匕首,漫不经心晃着,而我则看着花非煜那张脸……尽管这张脸和记忆中的少年有些差别,可是,女大十八变,男人应该也会变吧?并且,他变样子,我也无所谓,我不在乎。
“我救了你。”我说的时候,目光灼灼的看他,希望他能记起那件事,可是,他的眼中……只有害怕,“对!你救了我……然后要亲手杀了我!”
他这会儿倒是聪明了,可他想错了,我真的是想救他,但他还误会着我——
“这样,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甚至那个墓都给你也行,我还有两三座三国时期的墓……就这些,真没了!可你杀了我,就再也没人能找到了……”
“呸!臭不要脸的二世祖,当你有钱有墓了不起啊!我老大也会看风水,不用你来给!”周周在后面啐骂着,我却心里很复杂,第二次,心情沉郁难耐,第一次,是我父亲去世,而这一次,因为他不记得我了。
正如同我做不出生动的表情,我也不会进行一场生动的久别重逢,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索性就去把短刀从死人喉咙里拔出来,说句“你不杀伯仁,可伯仁差点因你而死”后,站起来,甩了甩刀上的血,然后记起我第一次杀人……
记得那是我七岁生日时,我和父亲去集市屯粮,然后被人贩子当成了男孩子给偷走了。
其实七岁的我已被父亲训练两年半,有些三脚猫功夫,能挡得住正常人的攻击,可那天绑我的,是个特有江湖经验,功夫还不错的人贩。
人贩子把我直接带去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却那人家要求当场验货,猛然发现我是个“不带把儿”的假货,二话不说的把人贩子毒打一顿,丢出门外,而吃了亏人贩子被我也偷袭伤到了脑袋,怒急之下把仇恨都爆发在我身上,将我狠狠毒打一顿后……卖去了窑子。
那年虽小,可也能察言观色,明白那些肥头大耳,膀粗腰圆的老男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尤其他们不断摸着女人大腿,将手伸到女人衣服中抓捏,捏的女人哭着喊疼还不放手时,我就准备逃了,只可惜,这里的人比人贩子还要离开,个个都是练家子,我又被毒打过一番,根本还击不了,于是,一个嗜好虐待幼女的老男人将我带去房间里后,我想也不想的用路上顺手抓来的钥匙,狠狠扎在他的耳后!
他太胖了!被我这一扎并没有死去,反而两个大耳刮抽的我眼冒金星,更是被血刺激的暴怒着掐住我的喉咙……
少年,就是在那时破门而入。
砰的一声,他身后跟着的两个穿唐装男人,一个把那老男人从我身上扯走,另一个则将我扶起来,然后,我就听到少年说:“我救了你……”
顿了一顿,走上前来,递给我一把刀——
“但下次你不见得有好运遇见我,所以……”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根本不等他说完,就跳跑过去,直接一刀插在那老男人的心脏!狠狠的压下去!任由鲜血溅在脸上,而后方,少年嘴角扯扯,点着头说了句“很好”后,走了。
当他从我身旁走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了他耳后的纹身,正是花非煜耳后的红色穗子。
当时,我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并未得到答复,追出去也没有再看到他,反而楼下传来打砸的声音,是我父亲来救我了……
这件事,是我多年以来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毕竟,谁也不想告诉旁人自己被卖过妓院,万一被怀疑不清白怎么办?所以——
除了那个少年,他知道我是清白的,我就一直在找他……
想他既穿着唐装,那定然跟古董或者古典的生意有关,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
阔别了将近二十年,他根本不记得我!
甚至!
他怕我,怕的一下躲到床角儿,忽然怯生生的喊着姐夫,“姐夫救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怨你了,你就看在我姐的在天之灵,救救我,我以后再也不画小纸人咒你了……”
姐夫?他喊得谁?沉郁的心再度恢复跳动,我被勾起好奇,因为放眼屋内,周周不可能,我也不可能,那姐夫……是重庆?
重庆从方才问过药后就一直没说话,也没动过,这会儿被喊姐夫,也依旧无动于衷,声音寒漠的解释:“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与你姐素未谋面,你别再乱认亲戚。”
他这么说完又看向我,“你到底杀不杀。”
我心说句当然不杀,面上还没想好怎么说,而天生面无表情让花非煜还是害怕的发抖,对我也服着软:“浮生,我错了,我可以给你钱的,我真错了!”
他喊的声音也不对,脸更是越看越无法跟记忆里的少年脸重叠:会不会认错了?会不会这个纹身别人也有?
这么想时,前方花非煜忽然站起来,一掐腰——
“算了!你杀吧!小爷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们,还有你!你这个薄情郎,我姐那么喜欢你,你见都不见她一次!等我死了,我一定跟我姐缠死你!缠死你!来、来杀我吧!但你们记住,我哥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他破罐子破摔的大骂大喊之后,就那么站着,倒有些帅气,而我却眼睛一亮的追问:“你哥?”
花非煜气势不减的一扬头:“没错!我哥是文物局一把手付心薄,你敢杀我,他一定能弄死你们三个!”
“没出息的东西。”
忽的,重庆骂了这么一句,骂完走过来,绕过我面前,直接到花非煜脸前,俩人侧立在窗口,个头相当,一个是临死前的雄赳赳气,一个依旧万年不变的淡漠脸,冷漠脸抬手,忽然捏住花非煜下巴,那另只手朝着花非煜的嘴里丢进去什么东西、再将花非煜那下巴一捏,一抬,替他合上嘴后,转身走回来……
全程,不到几秒钟。
“走了。”
当重庆又到我面前,这般说的时候,后面花非煜才回过神,剧烈的咳嗽,扣着嗓子:“你给我吃了什么!”
重庆没搭理他,只是忽然勾住我的肩,俯身侧目,那俊脸跟我的视线持平,声音就在耳畔边儿——
“我给他喂了毒,咱们留着他以后出货用,可以么,嗯?”
这人可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之前嗯好歹还在眼前,头顶,现在直接到耳侧,简直酥的人发抖,可我也只是抖了一抖,然后,嗯了一声,脑海里想的全是花非煜他哥。
付心薄——
会是那少年么?
若是,他这文物局一把手的位置,我还怎么报答?去招安,还是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