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落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前中后三楼,两院。
我所在的高台为前院,高台上,恰好看见越过宅门到游廊一路走来的——星澜。
早想过这门里有内奸,他的到来,我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的身后空无一人,还是说,他也有影卫?
门人是不识他那黄金面具脸的。
所以,他走到这里,也只有猫子和沈一绝是认得。
沈一绝在我看外面时就回头,随即,就立刻起身快步过去,我则在身后猫子拳头握的咯吱作响里,回头对他摇头。
门口是有人看守的,他如此堂而皇之的进来,肯定不是一个人!
猫子点一点头,退后,但脸上的肌肉都在抽着,唇也颤。
我见他忍得住,才回头再看那边游廊前跟沈一绝低低说什么的星澜,这深吸一口气,也得压下心里的愤怒,并告诉自己别慌,想一想,如果此刻是重庆在这里,他会如何处理?
却答案是什么,没能想到。
反而又病了——
“浮生?你……最近好吗?”
“浮生,我的泪……已经掉下来了。”
“浮生,我每天都在怕……怕万一你也挨不住。”
“浮生,明日大会,我定会带你回家。”
“回去后别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让邱四给你送进去,邱二若欺负你,以你现在的水准,尽管打回去,若想出来了,按你手机上的井号键,有没有信号我都能收到,我会立刻去接你。”
记忆重叠的光影,在太阳光里,明灭扑朔。
重庆的一声声话,一个个宠溺的眼神,尤其那大会,接我回家,叫我泪如雨下,到猫子拉着我,才睁开眼,却忍不住问他——
“猫子,我若现在按下井号键,他还会我回家吗?”
猫子起初一怔,随后摇头:“四哥,我稳住了,你也稳住。”
说完,指指前头,我这蓦然发现,星澜不知何时坐在了前头,跟沈一绝一起!
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很扎眼,但也让我从病中惊坐而起。
收了泪,大概也能想到,他之所以堂而皇之的在此,怕是因为出事的不是他,而是他门下金鹰,他说是来道歉也好,说是来赔罪都行,肯定不会撕破脸,我只能哑巴吃黄连。
果不其然,那台下,沈一绝忽然飞身上来!
我并未避让,退缩,就那么看着沈一绝站在面前,目光定定的看他,等他解释,也相信他会给我一个解释——
“涉及蒙古墓,属江湖恩怨,星澜是来为门生道歉,你继续说你的,他应该一会儿就走。”
沈一绝说的我都猜到,但是,我早知道的,神策门说的——
这都是六扇门搞的鬼,不仅仅是金鹰,
没有他的默许,金鹰敢么!
不过,我还是感谢他让我吃个定心丸,至少,目前我们是安全的。
点头,极度不情愿却还是说,“替我谢他。”
他看我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是拍拍我的肩,转头下去。
那藏蓝袍子落下时,背后的飞鹤在阳光下褶褶生辉,振翅欲飞,不过一个旋转,又坐回去原位,接下来,我只当那星澜是不存在的,否则,我会忍不住去找他拼命,问他——
既然是来道歉!你怎么不带上你的金鹰门人?让我也杀回去!
可是我知道那不可能的。
这就是江湖,杀人头点地,谁弱谁闭嘴。
我只能走着我眼前的路,一步,又一步——
“古有君曰——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昨日发丘逝半,今子等仍留,肯与吾并生,共死,深表感激涕零!
虽,吾生不在斯,却,将长与斯,守与斯,死与斯。
然,吾长不满七尺,为女郎,虽心雄万夫,不免仍有不恭、不敬、不服者。
将曰,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其志!
吾愿领教其志,却恕不能退位让贤。
如败,愿以师为尊,谨听教诲,但无论谁为王,谁主沉浮!
都需谨记——
他日再战,都必与昨日英魂般,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邱雪笙,敬上诸位!请教了!”
说到最后,后退大礼,全都是按照嬷嬷讲的,凡大事,必言简意赅,能浓缩为古文最佳,可这低头还想到父亲。
以前啊,父亲总给我看古文。
虽然我喜欢那些古文戏词,可总觉得跟正常人交涉起来,比如买菜之类。
如果那年我不是用文绉绉的话跟人贩子说话也不会被当成傻子拐卖……
而周周,我和他一开始说起话来也很奇怪,若不是一路有周周,我可能会是一个怪人。
虽然眼下没有周周,可是我依旧记得他的话,“都活在现代为何要古代似得说话?这不是白白进化了!”
不一样的,周周。
到这一刻,我终于可以回答,这种仿佛回到发丘中郎将的时刻,有历史的厚重感,在我起身的一瞬间,扑面而来又化作看不见的重担,压在我双肩。
父亲,便宜的二大爷,兄弟们,还有爷爷……你们好走安息,我会照顾好奶奶,妈妈,妹妹。
早起身了,望着天空,心中说完半天,下头没听到反驳声,也没有要挑战我的人。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忽视着星澜,但他却第一个鼓起掌来,没说话,而我后面——
“吾等誓死追随新任门主!”
?你现在所看的《墓从今夜行》第170章发丘继承会(下)只有小半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