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霏霏,落肩无音,天暗草深,几度沉寂。
雨中,我未再前行,沈一绝也没再说话。
脑里,第一次把沈堇林也想成一幅画,画的名字,叫别离。
老不正经教了我那么多,却唯独没有直接告诉我——
当欠一个人的情谊,多到再也还不清的时候,该怎么办?
好在,他用实际行动已经教了我,给不了的,就只能离开。
“他日有用得上的地方,我亦会前来帮你。”
说完这句,继续往前,而后方忽然传来那初见的歌声——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
春心无处不飞悬。
却多情自古伤离别,
纵——
千种风情在眉峰神挑鬼弄,
甚西风吹梦无踪,
人去再难逢!”
这首词,我记得是我们第一次在戏园子里见面他唱的。
还有一句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被他去掉了。
一步步走远时,我好像还听到他在起舞的衣帛声,那一刻,脑子里过去的记忆,也忍不住的冒出来,他放肆的骄傲,我蹲过的墙角,轻扬的水袖,旖旎的身姿……由近到远的歌声,由近到远的别离,最终一句也听不到的时候,脑子里却冒出来他穿着蓝袍,梳着大背头翩翩扇着山水扇子的矜贵姿容。
我想我若回头,身后那起舞的光景定是举世无双,可偏偏——
不是他良人,无资可观赏。
山门前,翩翩抖开的风花月扇,掀起一股他身上才有的珍贵香料味,“各自珍重,江湖有缘再见了。”
合上扇,上车,开的师父送我的小皮卡一路下山,那时候,都快天黑了。
本来我还想看看付心薄的,可是不敢回头,加上心里又还记挂着重庆,便又循着原来的路去神策门,我知道可能危险,但是不能不去。
只是,没让我赶到那地方,先……看见了周周。
他站在路边,路边是一家名为“梦”的酒肆还是古董铺子,他站在那细雨霏霏的路中央,我的车停下来,起初看他,然后又看那梦。
那一梦字,让我记起来重庆那早安吻。
我不知道他低低说着梦都是反的时候,长睫掩盖的眸里到底都在想着什么?
现在按照我的推测看来,他说的反的,应该是——
我没有亲吻他。
我没有抱紧他。
我离开他……
可才不是呢,梦这东西本就虚无,我还做梦梦见过我变成了内奸游走在各个江湖门派之间,如今……这江湖,我连沧海一角都未曾摸到。
“老大……你……不用去了神策门了,都已经结束了。”
天凉了,周周穿的黑色锦袍,衣服上沾满了晶莹的水珠子,他似乎跟薛甜一样,是带有目的和带着信息来的。
我楞了一下,大概猜到了可能是重庆把他派来,也知道他家中不愿意他趟我这趟浑水,现在想来,浑水……已经干净了吧。
“嗯。”
下了车,我就那么站着,也没有说话,他走过来,低着眸,不敢看我:“对不起老大,这次他们找来了峨眉派的……把我我一直定着,我……”
我摆摆手,“我不怪你,反而高兴你不在,要不然……”
最近这么多的事情,我这个老大也顾不了他什么。
还没说完,看周周抬起头看我,抿了抿唇,后退一步:“老大,跟我去里面吧,这……这是……沈掌柜选好的……古董铺子。”
沈一绝么?才下山不久,不远,我不由得回头看过去那山——
却,只见雾气不见山。
没有走进去,反而,退后,又到了车门边,记起来他刚才说神策门都已经结束了,本来想询问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儿又改口:“不进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一并说吧,说完我就……”
我就走。
虽然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是,我知道我不想在这里,我不能再受他恩惠。
“我……我没……我要结婚了,对方是峨嵋派的小师妹……”
周周低头说的,说的时候,脸几乎埋到心口去,但依旧看得见牙关紧咬,我稍微愣了一下,晃了神,可能因为那句对方,还有峨嵋派的小师妹——
“刚才还说的被峨嵋派定住。是同一人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本来不想说出来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说出口了。
“嗯……我……不是很想你来参加婚礼!但我又不想让你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件事,因为老大永远是我的老大,如果今后有人欺负你,我依然卸了他,可是若没有这样的事,你若安好,我不会再打扰……说完了!”
最后三个字说完,他才抬起头,看我一眼后,后退着转身,那背影一下也成了画,又是离别的画。
我看他进入了那梦的门,在雨幕中愣了几秒后,才转身上车,然后——
继续往前。
要去哪里,一下就迷茫了。
原本是要报仇的,苦练的,拿出了拼死的决心上的神策门,谁知道一转眼,斗转星移,山穷水尽。
昔日我们一起在车上的愉快的画面忽然就蒙了尘,我在精神恍惚里,把车停在路边,看着那陌生的精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天下之下却没有容身之处的感觉,好像自己忽然就什么都没有了,爱着一个不能被爱的人,薛家是一个陌生又充满利用的地方,发丘我终究也是心里有愧,小弟走了,好兄弟沈一绝也走了,但是我相信尧璟初是不会让薛家再折腾我,一时间,我似乎一身轻松了,可又多么的——
想找点事情来做,偏偏无事,就像现在想哭,却找不到一个理由。
我知道我还有重庆。
我知道他喜欢我,只是打不开心结,而这么一段心结的梗,又偏偏不是我能打破的,所以,我只好一个人走过这漫长的一段。
你现在所看的《墓从今夜行》第200章一直在等他只有小半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