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不是去特等局,而是到机密局。我和苏小白先下飞机,再转车到机密局。八月的天儿,骄阳似火。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到机密局时,我看见迟琛在机密局的楼梯入口等着,倚墙抽烟。
昏黑的墙影笼罩着他和他的影子。大热的天,暗灰色衬衫黑长裤竟能透出几分岑寂冷清,叫人跟着身心清凉。
听到车声入门,他立刻抬起头来。
棱角分明的脸,虽离得远。五官有些模糊,却仍旧能感觉到那一双鹰黑的眸紧盯着我这边儿。
然后我见他丢烟,快步走过来,心里一激动,却是肩膀上一疼,苏小白个渣人点了我的穴位。
“在这儿乖乖呆着。”说完,车子转弯后,苏小白自行下车了。
这来路上我就和苏小白说了。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谁还拜堂?
不拜不就成?
但苏小白也给我反驳了,重点不是这。
重点是----
真相不查出来,在迟琛身边,我就有危险。
是挺危险的,跟一个随时会被雷劈的人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这风水轮流转真是不假。
从前我在迟琛身边,身负蛊毒。总怕伤了迟琛,现在换他来难受,只是车子转弯,我这角度,把眼斜天上去,也看不见他们。
冲开穴位不是不行,但气血逆流对孩子肯定不好。
黄泽修不在这儿,我当初一心都扑在池琛身上。根本没有功夫询问内丹怎么护着肚子里小崽,那时,只想知道他没事,这就够了。煎熬漫长的五分钟后,苏小白回来了。仍旧笑意盈盈的。抬手解了穴,还道:“乖,真听话。”
我转身就推开车门,可大院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迟琛这会儿肯定走了。将心比心,当初我什么想法,迟琛铁定也是什么想法,当务之急显然是找出“雷劈”的真相。
可是----
没必要分开啊!
“苏小白!你喜欢郑廷是你的事,但我的事----”我的话未曾说完,被他打断,“我乐意管。”
“你有病吧!”我看着大院,这边儿苏小白盯着我。狭长眸子眯起来。
“再说一遍。”
“我说你有病!”
他喜欢郑廷和我有什么关系?抢不了郑廷就来找我?亏我帮他。何况!就是卧底,他也害了我奶奶,虽然郑霄龙并未和楚玉人结婚,但楚玉人在我心里已经定位是奶奶了。可我骂完了,小白还依旧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乖,真听话。叫你说就说。”
顿时,我别开脸。拳微微握紧。
以前我在迟琛面前觉得自己挺不要脸,也没什么自尊,但那也是被逼急了后来纯粹是我乐意惯着他。
而面前这厮,才是真不要脸,心里骂了一千一万遍,嘴上没作声。
但苏小白还自娱自乐上了:“只要你高兴,随便说,你有力气也可以把难听的话说个一千遍一万遍,我洗耳恭听。不过,骂我的人多了去了……你排不上号。”
苏小白说这话一点不假。
曾经西都的小霸王,睡了多少男人女人。
我别开脸,跟这压根没脸的人在一起,我放弃。
但不说他也能找出来台阶:“不说了?那好----”
苏小白始终笑盈盈的,丝毫没受到我的影响,头一扭,挑眉笑:“那咱们进去?”
我头也不回的大步往里走去……
我还是第一次来卷宗室。宠乾也在里头。玫红色的休闲西装随意披放在椅背上,浅米色的衬衫,单手扶额,很是懊恼的样子。
“先坐着看吧,特等局把这个案子交给咱们仨了。”
“我去倒水。”宠乾起身时,我走到三角桌另一边儿坐下,桌上是堆砌整齐的资料,瞄了瞄其余两份,内容应该是一样的。
苏小白自然而然的在我旁侧坐下。
那边儿宠乾提着水壶和水杯过来。
我没想到我有朝一日和这哥俩在一桌子坐下。
就像是我没想到,我能和迟琛在五月微风吹拂的小桥上,静静的看流水小溪。
只是----
翻开卷宗,我就皱起眉。
“为什么是这个。”不该是雷击吗?后一句我没说,宠乾眨眨桃花眼,“他没和你说?”
这边儿苏小白挑眉,“忘了。”他说完,宠乾看向我:“雷击案据说是总局自己负责了,高等机密,咱们过问不了。”
我:“……”
“那池浅也没和你说?”宠乾不提还好,提起来后,那边儿苏小白站起来,“我去抽烟----”
说完,速度飞快的出去……
我将和迟琛没见到,且和苏小白吵了一架的事说完后,宠乾抿了抿唇,“他是故意的。”我当然知道是故意。大概怕我知道迟琛要去查自己的身世,不理我,怕我死缠着迟琛?念在,我肚子里还带着个小王,我断然不会拿生命开玩笑。
只是宠乾紧皱眉道:“寒霜,在事情真相查出来之前,你俩真还是别单处了。保不准儿啥时候就遭雷劈了。”
说话的口吻加眼神,可怜又同情,好似我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又好似是看一个死人,带着悲悯。
同样的悲悯眼神,我记得上次是看陆九重。
“不过,你若真想知道,我可以去黑系统……”
“不用了。”我说话间,看着卷宗上的婴儿照片道:“小十……找到了吗。”
如果迟琛和那位神出鬼没的总局联手查自己的身世,我也可以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
其实这三月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最好的感情并非整天腻在一起,而是不管我们相隔多远,心都在一起。不会因为时间而显得藏污纳垢,沧桑蒙尘,凡有历久弥新,永垂不朽。
若因感情而忘本,忘记自己,那便不是好的感情。
好的感情使人升华,愿意为他努力,且变得优秀。
但对迟琛----
我不能和他并肩,我的目标是,在这一群变态中,不拖后腿就好了……
本以为静奈死后,可以安顿。
现在看来,并没有……
“喂。喂!”
“寒霜!”面前一双手在挥舞,我猛然回神,宠乾看我道:“你想什么呐,我这说半天。”
“那你再说一遍?”我说完,宠乾抿抿唇,随意的转着笔,“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想问你,就那么确定陆九重阳寿未尽?”
我点头,“八月说过,她阿奴师叔算过,陆九重要和她白头到老。对了!这事儿八月还不知道吧?”我说完后,心脏剧烈一收,她还怀孕,万一受刺激,有个好歹----
宠乾漫不经心又带着得意的挑眉,“我早吩咐瞒着了,她怀孕,谁敢说?”
我点点头不说话了,那边儿宠乾继续道:“还有,我刚才还说,小十不在地宫。你也没听到吧!”宠乾说完,又补充一句:“我已经让巡逻的兄弟拿着探测仪去找了。”
“这几日,可能就会有消息。”
我点头,指了指卷宗道:“我继续看。”宠乾没说话,端起杯子喝水。
我则低头仔细看着卷宗,看了一会儿,拧了眉。卷宗上,黑红标注的清晰。黑的是已经得到确切答案的,比如罂粟门的确有地宫,但是----
婴儿并不在里面。
婴儿在几里外的一个山寨,换句话而言就是,我们误会伊藤静奈了。
红色的是批注,表示罂粟门的地宫里可能是个圈套,也没多写。只不过再往下看,我没想到会是----
“百花飞头降?”
再看见这名字我不由得拧起眉。
蛇奚就是百花飞头降的降头师。
早前提起过飞头降,是巫师利用符咒让自己的头颅能离身飞行,达到提升自己功力的降头术。而百花飞头降是所有降头术里,最为神秘莫测,也最为恐怖诡异的首席降头。
只不过,犹豫降头师并不是只有头颅飞出去吸血,而是连着自己的消化器官----肠胃全都一起飞出去。
所以一旦肠胃破了,或者受伤了,很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所以,这门邪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不会去练。
但面前这个暗自,就恶心多了。
“他吸食的是婴儿血。”
“把婴儿聚齐,然后安心练功。”我说完后,宠乾点头,“没错,这个练功的人聪明,怕受到伤害,就先准备好了一切。”
说起来,炼制百花飞头降最怕的就是前期被人发现。
可如果提前准备好“吃的”,那就简单得多了……
但这得多大手笔?
全是婴儿啊……
这得多少冤魂!
“要不是碰巧一哥们来路上用了红外线侦测。我们还真不知道。可惜,那几个哥们并不能判断地质。”
宠乾说完,我点头同意。
其实,也不是没有地质专家,但哪有盗墓的懂?
可以好不惭愧的说,就算是地质专家也不如我们倒斗的熟悉土地,一洛阳铲下去,便能分析下头是个啥。
我继续看卷宗时,那边儿宠乾噼里啪啦的敲打键盘,最后十分用力的按了一下,“哈!资料来了!”
我抬起头时,宠乾却又一瞬间黑了脸:“我草!这他妈的在逗我,资料肯定被动过了!”
宠乾说完,我走过去,“什么资料?”继而我看见了,那电脑上宠乾搜的是“雷击”,这货又去黑系统了。
资料是英文,我在郑家曾经专修过,看得懂。
屏幕上写的是昆仑山‘死亡谷’。
昆仑山死亡谷我知道,这谷也叫‘那棱格勒峡谷’,谷地内磁异常值越高,当电磁效应作用时,云层中的电荷受谷底磁场作用,云层就会放电。而一旦有破坏磁场的‘因素’存在,雷就会劈下来。这个因素,可以是闯入山谷的人、也可以是动物、花花草草。只不过----
“这是几年前的案子了。”
当时挺轰动,大家都还以为有神明存在,但科学解释后就美人相信了。
只是,去过香港,神明也没什么稀奇。
也不知道紫罗王怎样了,黄泽修……又怎样了。
“是啊,我知道!”宠乾抱臂负气说着,拧着好看的长眉,“不过,咱们可不可以这么想?相比之下,迟琛这里的‘拜天地’也是‘因素’。”
我没作声,因为我不想纠结在这问题上了。
我现在只想把自己手头的事做好才是真。叉序亚才。
“别看了,赶紧找婴儿吧。”
“嗯!走!这找完了,小十差不多也有下落了。”宠乾合上电脑,和我出去。
外头走廊空空如也。
苏小白不在,不知去了哪儿,宠乾似乎不打算等他,就带我先走。
只是刚出门,就看见迟琛。他在那边儿树下站着看我,一双漆黑的眼睛望不见底。
我一瞬间脚步顿住,我以为短期内看不见他了的。
不可置否,心跳剧烈的一收。
直到宠乾推我一把,“快去啊,我又不是苏变态。”
我趔趄两步,却是看迟琛快步走开。
那瞬间,我反应过来了,飞快的往前跑着追去,但迟琛跑得更快,我不断的追他,在热烈列的大街上,在幽凉凉的小巷里,好在不是黑暗中。
可他还是不见了。
我站在小巷的四叉路口,小口小口的喘着粗气,他估计是不会找我了。但我等得起,我相信他只要查出来了一定会回来。
果不其然,身后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
“真相查出来之前,不要离我太近。”
他声音在小巷子上传来时,我一跃而起,他再度一跳,还是方才那身衣服,“陆九重已经回道门,为了孩子,你好好活下去,婴儿之事,你能解决。”
“走了。”
他说完,离开了。
背影潇洒,我抿了抿唇,继而笑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开我竟然还笑了,也许,是因为他的话吧。我出了巷子,发现宠乾在巷子口等着我。
他倚着青砖墙,打理姣好的头发垂着挡住了眼眸看我来时,酷帅的甩了一甩,顺手也甩了甩手指头勾着的玫粉色的西装在肩头。那另只手单手插兜,头一偏努努嘴道,“上车?”
我看着旁侧的跑车,过去了。
飞机又直奔湘西。
不是罂粟门,是那几里外的山寨,一落脚我就看见了远处山寨笼罩的一层黑雾,也做邪气,这种阴气,非阴阳眼看不见。
“看来,不少婴儿已经遭到毒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