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阳光万里,绿树葱葱,小院粉刷一新。伸个懒腰的功夫,我看连棋盘也换了。
这一草一木皆是更胜从前。说完后,我放下手,那厢儿黄泽修抓着笔,很是认真的写着一长段话。
他划下句号时,小爪子拿着那纸条在我眼前晃,“一般聪明的人从不说自己聪明。只有蠢的人才说这样的话。”
我蹲下来拿过字条,看着这些字,嘴角抽了抽。
继而我低下头,无奈的笑叹口气,“是啊,你说的没错。”
“只有蠢的人才会自我安慰的说聪明。”
我说着,拿出打火机,把纸条烧了。抬眸,嘴角勾起笑容,身上不痛了,这心里做好了决定,轻松又释然。
“咔咔?”黄泽修语气疑问,又递过来纸条:“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灭的。”
黄泽修说的是“变身”。
后悔?在我眼里后悔就等于草率和愚蠢。
我摇摇头道:“没有。”
说完我又笑。“谁说我一定要永灭?”
我相信,只要见到迟琛,池琛一定会给我想出来方法。
但若是不变身,就没法进妖门。
那我才后悔。
这放眼现在,周围人都负伤在身。十小时之后,妖门关闭。搞不好,我和迟琛就是一百年的天人永隔。现在“变身”之后,我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只是身体轻飘飘而已。
且想想那画面吧----
他在妖门一觉醒来。
我在人间孑然一身。我孤苦的怀胎十月等着一个不可能回来的男人,然后这一辈子就过去了。一百年啊……我能活到一百二十多岁吗?
如果,我中途死了呢?
我是不是要跟我的小王八蛋说,“小王八蛋啊。你王八爹一百年之后才出来,如果你还能活着,你记得去妖门找他,然后你要是死了,你就对小小王八蛋说,她龟孙子啊,你记得要去找找你王八爷爷……”
“呵呵。”
想到这里,我冷冷笑出来。
难得现在这个情况,我还能自娱自乐。
我总说,迟琛有我没我都一样,其实我也是。
大家都一样。
都是一个人久了,习惯了一个人。凡事靠自己,最踏实不过。
“我觉得自己最喜欢看你笑,但你笑的怎么凉飕飕的……”
黄泽修递过来纸条时,我哭笑不得,它则吧唧吧唧嘴,继续写:“这会儿,你倒像疯了,要见他激动的?”
我没作声。收了纸条在口袋里,走到棋盘边儿坐下。
桌是围棋格。
黄泽修从我肩膀上跳下去。我看他到我对面,又奋笔疾书着:“小祖宗,要来一局吗?”
我摇摇头,“咱们怎么去妖门?”
我翻转着手里的小盾牌,上面印着五大家仙,狐黄白柳灰,栩栩如生。
黄泽修早有所料,字都写好了,在我面前晃纸条:“别着急,时间还没到。”休长在圾。
我猜到是这样、
现在我只能听他的。
我周围都已经没有人可以相信。徐祖尧若所料不差定是幻影,这样看,连宠乾也是人家那头的。
迟琛啊迟琛,你看看,你周围多少的刀光剑影,危险重重。
低垂眼眸,我点点头。黄泽修又刷刷的写:“其实,如果你救回来他,他不见得让你和我结婚。你别想太多,我就是想听一听你说你愿意。”
“你不嫁给我也行。”
看到这纸条,我心跳一顿,抬眸时,四目相对,它笑了。
黄皮子的小脸上,洋溢笑容很奇怪,却让人觉得心酸。继而他低下头,小爪子飞快的写,“我这样笑是不是很丑?”
我抿了抿唇。
其实,我还想过一种画面----
若我转世了,记忆都没了。我中途肯定会嫁给别人,也许生一窝小崽子也说不定。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谁是谁。看一眼对面叼着纸笔的黄泽修……这妖儿一早排好队,说要下辈子和我在一起。
万一,迟琛从妖门出来,看见了我带着一窝黄鼠狼……
我迅速甩了甩脑袋。
我想象不到百年之后,迟琛出来了,他孩子死了,我已经嫁给别人带孩子的画面,我做不到。
所以----
对不起了黄泽修,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我伸出手,从它嘴边儿抓过纸笔,沾了他口水也不管了,拿过便签条,开始写墓。
黄泽修爬过来,看见了后直接扯过去,揪成一团,丢在地上。
“咔咔!”一边“咔咔”一边写:“我现在不要。”
我抿了抿唇,只好道:“行吧,那你说说,具体还有多久?”
黄泽修抬头看天,爪子勾笔,动了动:“十二点整。”
这日头,十点钟左右,确实还早。只不过,好像还有很多事没完善。我道:“你被逐出妖门,要跟我回去,会不会出事?”
黄泽修摇头,递过来条儿:“我被打回原形,谁认得我。”
“那还不错。”
“那进去后,我们怎么办?”
黄泽修----
“你拿盾牌可以直接去地牢,我带路,你把他救走。”
我微微一怔,“这么简单?”
黄皮子脸上又是怪笑,还带着得意:“那盾牌是我偷胡三爷的,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要在十二点钟换班时,迅速动手。”看完黄泽修的话,我顿时哭笑不得,“所以,你是因为自己去会挨揍所以让我去吗?”
黄泽修答非所问,“你就不怕你以后永灭了,他难受吗?”
看着字条,我抿了抿唇。
这话,戳到我心坎儿了。
我怎么不会。
我多想一直一直陪他,但在我看来,一个人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而是别人把她忘记。
只要迟琛不忘记我,我能活在他的记忆里,我就知足了。
如果我永远消失,听上去对迟琛有点残忍,他会难受一阵子,但他会永远记住我,也不错。
毕竟,他还有一个过去的重要女人,而那个女人……不是我。
但黄泽修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懒得说,摊手道:“泽修,你都看到了,我是‘郑家之女’,他就是救回来了,郑霄龙肯定再拿我当幌子去威胁他,我不能对我爷爷下手。”
这么多事儿阻拦,我已经看穿了未来。
如果未来不能在一起,不如现在就放手得了。
我说完后,把纸条儿聚在一起,一条条理好。
这非人非妖怎样,六道不容又怎样,永生永灭又怎样。就算是我灭了……我看了黄泽修一眼。
我现在欠的最多的就是他了。
我知道还不清。
“你还是把纸笔给我,我把血灵芝的位置……”
“咔咔咔咔!”黄泽修再度打住我的话,我只好闭嘴。
风吹的安静,天气有些炎热了,我走回屋子里。
“你倒是躲得清静。”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我和黄泽修都吓了一跳,“阎……殿下!”
“哼,指望你们几个救本殿,本殿早投胎了!”阎罗气急败坏,走过来直接把黄泽修丢开,“滚开!脏东西。”
阎罗说黄泽修脏东西,我微微一怔。那厢儿半空中的黄泽修迅速展开爪子,抱住了树干,嗖嗖爬上去。阎罗上下打量我一番道:“行啊丫头,蠢的分分钟就跳出本殿管辖了。”
阎罗看着我,一双少年的星眸闪着寒光。
“殿下……”我看着阎罗,阎罗挥手道:“也好,反正本殿也不想管你。”
“走了,你爱咋咋地。”
阎罗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小院,这树上黄泽修下来。
我抿了抿唇拧眉道,“不用管他了,你确定我不用再带什么吗?”
我说话间,黄泽修摇头,但表情有些古怪。我和黄泽修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后,黄泽修开始给我画地图,教我符咒。
认真的小黄皮子专注起来十分可爱,我仔细看着妖门地图,一点不敢疏漏。
快到十二点时,他递给我纸条:“差不多了,我们去井边吧。”
妖门和人间的通道就是井。
之前五大家仙阵时,我记得迟琛也是到了锁龙井边儿。
碰巧我后院就有井。我将那些古怪的符文用井中的无根水画在井口时,立刻感觉得到,一股股妖风从井口吹出来!
随着符文逐渐画满,更像是有什么要从里面出来天空亦是阴云密布----
世事无常,没想到自己和陆九重相处良久,没接触过道门的符,却到如今接触了妖门,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待我画好符文后,我掐破了自己的手指尖。
指尖相对时,我开始念咒。
第一次手捏印诀,我全力稳住心神时,喊出那句“西岭峰,山门开,五大家仙如律令”后,沾了妖血的手拿出盾牌拍在了符文上----
那瞬间,面前的井“轰”得一声,白雾腾腾!
“咔咔咔!”
旁侧,黄泽修跳到我肩膀,我带着他纵身一跃。
面前。
并不是漆黑冰冷的井底而是一处山门。
应该是咒语中的“西岭峰”。
传闻中的妖门,便是井。
若妖门关闭,此后任何井也不会通往这里。
我落下时,就在黄泽修方才给我说过的一处荒郊。
周围,仙气淼淼,不远处是朱门金柱。
正想着迟琛是否在监狱。我就看见了迟琛----
吊在大门之上的迟琛随着妖风随意晃动,他满身是血,全身没有一处好肉。
烈日炎炎之下,双眸紧闭,他还在睡。
这边儿黄泽修在我肩膀上,按了按爪子,递过来条儿:“稍安勿躁,马上就换人,我们带着他立刻走!”
我点点头后,躲起来,静观其变。
那边儿守卫是两个男人,我并没有看见狐狸耳朵或者黄皮子尾巴,黄泽修说过,修炼过百年才能入妖门,这些家伙修为都高着。
我扫了一眼黄泽修,突然间想到一件事,黄泽修既然能自己过来,为什么不自己来?
那边儿,果然换班了,看到那两个守卫离开,我在黄泽修示意下,飞快的跑了上去……
不是没想过会改变,但是----
没想到身体这么轻盈。
轻而易举的解开了绳子后,我把迟琛抱下来。
那边儿守卫很快要回来,这边儿黄泽修在画妖门准备离开。我跑过去时,盾牌一扔。
抱着迟琛和黄泽修在薄雾中又离开了妖门……
心“扑通、扑通”的加速,我们又回到井里。
我一手抱着迟琛一手抓住井壁跳出来,“哗啦啦啦”的一身水。还心有余悸。只是----
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我抱着迟琛放在床上时,看着黄泽修,道:“这么简单的活,你一个人也行吧?”
黄泽修慢里斯条的从床下拖出来血灵芝。边吃边道:“当然行。只不过,让你入妖门,可没那么简单。”
“什么?”我看着黄泽修,他三两口吞下了血灵芝后,薄雾四起中有了人脸,熟悉的脸上,笑的人畜无害:“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他。”
“他必须受罚,现在,这都是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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