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忙不迭的说:“对、对,我们没撞人,老陈踩油门的时候,我赶紧伸腿踩了刹车,老太太自己爬起来就跑了。”
“……”我确信,这小子是故意和我作对的,如果不是文敏在这儿,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把他掐死。
文敏一听,厉声说:“胡来,你们也太胡来了,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故意杀人,马路上有监控呢,你们、你们两个太不知轻重了。”转而看向我,说:“诅咒的问题必须要解决,你现在越来越冲动了,你以前可不会干这种事啊。”
我看着她担忧的目光,心下一柔,也觉得难受,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文敏柔声道:“我知道你在躲我,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如果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告诉我,我想帮你。”
豆腐说:“越是重视的人,越担心她受伤,老陈的心意你明白就好,放心吧,有我看着,他干不了什么出格的事。”
我说:“再屁话一句,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王八。”
豆腐一缩脖子,怂了,总算没再给我说漏嘴。见文敏没有追问下去,我赶紧转移了话题,说:“林胖子跟机关手打交道,说明跟我们这行扯上关系了,我看红山的案子,八成与他有关。文敏,那机关手有没有其他特征?”
如果只是那十根手指的话,大部分的机关手都这样,可不好找。
文敏想了想,说:“那个保镖还描述,说隐约听到对方好像提及一个姓冯的人。”
我和豆腐失声道:“冯鬼手!”
顾文敏点头,说:“我也这么想,但我对你们这个圈子不是很熟悉,所以想跟你们求证一下。”
豆腐说:“还求证什么,八成就是冯鬼手了,这小子……半年多不见,怎么跟林胖子搅合在一起了?”自从湘西凤头村一别,我们就没有联系过,想想这时间一晃而过,当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们一行人下斗,最后卫南京三人却死在了斗里,想来着实唏嘘。卫南京虽说是赵老头的人,但确实是一条汉子,被吕肃暗害而死,虽然倒斗的说不上冤屈,但也着实可惜了。
如今,这冯鬼手冒出来,又是怎么回事儿?
找到了切入点,我立刻给颛瑞去了个电话,我们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冷,也说不上热,是比较典型的合作关系,由于文敏在这儿,我不方便告诉他吕肃的事情,便只说让他查一下冯鬼手的联系方式。不多时,他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说是最新的,让我打着试一试。干这行,换电话号码就跟玩儿似的,基本都是好几部手机,不同的货,不同的主顾,用不同的号码,因此联系起来很麻烦。
豆腐和文敏紧张的盯着我的动作,我将电话拨了过去,对面传来一个懒散而不耐烦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似乎信号不好:“谁啊。”我听出来,不是冯鬼手又是谁?
我报上自己的名字:“是我,陈悬。”
那边安静了一阵,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我感觉冯鬼手的声音清晰了许多,大概是移动到了信号比较好的位置,紧接着,他说:“是你啊,怎么着,有事儿?”
我担心打草惊蛇,于是说:“是有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请你吃饭,咱们面谈。”
他那边沉默一阵,说:“好吧,我明天就过来,对了,你的跟屁虫最近怎么样?”我纳闷,心说他怎么问起豆腐了,我这个人就是如此,别人算计我,我照单全收,但如果有人老是算计我身边的人,我就很警惕,于是道:“他还不错,怎么?”
冯鬼手笑了笑,说:“你们的事儿我听说了,那小子那种下斗素质,居然还活着,看来你把他罩的很好。”
我说:“我的兄弟,当然是我罩。”
冯鬼手意味不明的笑道:“听我一句忠告,别再带他下斗了,否则,不是他拖累你,就是你害死他,他不适合这个圈子。”我心里猛地一沉,转移话题,道:“明天来吧,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恭候大驾。”
挂完电话,事情也算有了一些眉目,离饭点儿还早,文敏在店铺里逛,她负责文物案件侦破,经常接触古玩,眼力劲儿极佳,看东西很准。看古玩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没劲儿,毕竟正常人,没人会对着一个破瓶子看几个小时。
但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内行人看一样物件,看年份、看料、看工艺、看器形、看文化、看历史、辨出处、辩身价、辨真伪……这一番考究下来,名堂大的很。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顾文敏的侧脸,她正耐心的把玩着一件高仿北宋天青方口瓶,这件东西是假货,但是个高仿,我当时看走眼,当真货给收了,也算是一个教训。她明显被难住了,时而皱眉,时而思索,漂亮的剪影在夕阳透进来的光辉中显得宁静而温柔。
目光一转,豆腐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恶补瓷器的发展史,我沉默了一下,打断他,问:“你有多久没画画了。”
豆腐抱怨说:“这不没时间吗,我可不想也十多万收一件假货。”他暗指那件天青方口瓶。
我道:“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好,还是以前的生活好?”
豆腐抬起头,愣了愣,回忆了半晌,说:“其实咱们现在吃喝不愁,有房有车的,我觉得挺知足了,不过压力大,以前我每个月就考虑房租,每天干自己喜欢的事儿,觉得挺好的。老话不是说,有得必有失吗?咦……老陈,不对啊,你平时冷冰冰的跟天下人都欠你钱一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感性,跟我聊起人生了?”
不得不说,刚才冯鬼手的话影响到了我,事情发展到现在,我的人生已经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我所面对的未来,是吕肃、颛瑞那些人物,我们这些人之间,只有利益。
我能面对这些黑暗的、地下的世界,可是豆腐还能跟我多久?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大部分人可能觉得没什么,是兄弟,又不是老婆,但对我来说,这是一条寒冷的分界线,分界线的这头,是我十四年的闯荡生涯,这十四年里,豆腐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相互扶持,一起欢笑,一起骂娘,从未缺席。
而分界线的后面,这个人或许就该跟我分道扬镳了。
这是时间带来的沉重。
今后是茫茫不可预知的危险未来,我该怎么做?
类似的说法,颛瑞曾经也说过,甚至我自己也想过,但从来没有人像冯鬼手说的这么直白:别再带他下斗了,否则,不是他拖累你,就是你害死他,他不适合这个圈子。
第二天,我们约在了古玩城外的酒楼里,冯鬼手如约而至,他精神很好,不像是赶了长途,所以我断定,他昨天所待的地方,应该离深圳比较近,甚至有可能就在深圳。
席间只有我和豆腐,顾文敏被我安排去干别的事情。
一番可有可无的叙旧暂且不表,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菜,话入正题。
冯鬼手道:“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儿。”
我道:“也不跟你兜圈子,林家耀认识吧。”林家耀,也就是林胖子的本名。
我敏锐的发现,冯鬼手的瞳孔缩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他面上不露声色,说:“不认识,是哪颗葱?”
豆腐说:“别装了,别装了,多没劲啊,咱们都是熟人了,你直接告诉我们不得了,我们可是打探过了,这个林家耀失踪前,可是见过你的,有人证!”
冯鬼手眼睛不大,却精光熠熠,说:“人证?什么人证?”
豆腐说:“为了防止你杀人灭口,我就不告诉你了。嘶,我说冯老哥,我们找这姓林的有急事儿,你就告诉我们吧,看在这一桌子菜的份上你也不能给我们装傻呀,这对大闸蟹六百多呢,我全让给你吃。”
冯鬼手说:“那你自己吃吧。”紧接着便起身,说:“我不奉陪了。”
他尚未拉开门,门却从外面被踢开了,发出砰的一声响。
三支警枪齐刷刷对着门口的冯鬼手,是三个男警察,我不认识。紧接着,顾文敏穿着便衣走进来,说:“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冯鬼手看了看那三个警察,又看了看我们,显得很吃惊,露出一副要杀了我的模样,说:“你居然敢报警?”要知道,倒斗这一行,人人都是犯罪份子,真受了冤也不敢找警察,都是黑吃黑的,我这么一手,估计没人能料到。
“放下武器,举起手来,我们怀疑你涉险文物盗窃,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男警察开口,另外两名警察一拥而上,将冯鬼手制服了。有枪抵着,他也没办法反抗,轻轻松松被拷了起来,紧接着便被压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