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静递过来的是一个小信封,比较薄,里面应该装的信纸一类的东西。她挑了挑漂亮的长眉,道:“打开看看。”
我知道,她带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些事情,总得要弄个清楚。
打开之后,里面装得是两张照片。照片比较模糊,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照片里那个高挑的,戴着墨镜,穿着风衣的女人,是文敏。她侧对着镜头,站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铺前。
那店铺我认的,是白三爷的奇白居。
第二张照片是在机场,似乎是在接人,她接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身形消瘦,看起来精神头十足。照片很显然是近期拍的,但具体时间不能确定,不过,根据照片上的穿着来看,北京那会儿还不是太冷,应该是在吞蚕古城的行动之前拍摄的,从角度来看,还是偷拍。
我看着第一张照片,想不通她是什么时候去过奇白居,难道那个我一直怀疑的念头是真的存在过?
压下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我问肖静,照片哪儿来的。
肖静笑了笑,道:“这些照片,就是我的诚意。狡兔死,走狗烹,我这条走狗,也快被姓吕的给收拾了,所以在此之前,我当然得给自己找一条活路。照片是我从吕肃那儿偷偷弄来的,他其实很早,就派人调查过姓顾的,你猜,他查出什么了?”
我盯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肖静脸上的笑容加深,说:“想知道?那你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我道:“你想跟我合作?”
肖静道:“算是吧,我只想保住自己一条小命而已,吕肃是个斩草除根的人,他既然要把这把良弓藏起来,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现在,也就你和他对着干,而且,他也并非全然不忌讳你,就算不愿意,我也只能找你了。”
我实在不想跟这女人有什么牵扯,便道:“吕肃忙的很,你如果真想活命,我不信他能追你到国外去。”
肖静道:“哪儿那么容易,我要是个人,自然容易跑,可惜,我现在是受制于人。”
我道:“也就是说,你现在就是一个奸细?”
肖静不否认,道:“对,就是个奸细。我还没那个本事直接跟他翻脸,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只要我们合作愉快,我可以给你提供很多消息。这个……”她示意了照片一眼,道:“只是小费而已。”
看着照片上熟悉的人,我心里一阵发冷,肖静说的没错,我是挺可悲的。定了定神,我点头,道:“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说吧,怎么回事儿。”
肖静道:“其实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这个姓顾的太可疑了,只是你不愿意相信,所以从来没有调查过她,但吕肃不一样。你知道她为什么去奇白居,知道这个老头子是谁吗?奇白居这一次,她给白三爷带了一样东西,具体是什么,你应该清楚。而这个老头,其实是上头的一个大人物,和她的父亲,有莫大的交情。”
和文敏的父亲有大交情?看样子也是个什么高官之流。
“顾家声势其实早已败落,这些年来之所以看不出衰落的迹象,这姓顾的女人,确实出了很大的力。这个老头和顾家算是一个阵营的,这几年没少提拔她。根据我探听来的消息,这两年文物贩卖这一块儿太猖獗,上头一直在部署一个大行动,准备来一次清缴。姓顾的十有**是盯上了这块肥肉。她一个缉私警察,你居然把她带到圈子里来,陈悬啊陈悬,是该说你重情重义,还是该说你傻?”
肖静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让我浑身发凉。说真的,我也曾想过,一个警察,一个正义感爆棚的警察,为什么会和我这个盗墓贼走到一起?甚至还放弃立场,跟着我们数次下斗。
我试着去怀疑她,但在点点滴滴的相处中,我实在找不出一丝虚假。
是我识人不清,还是她演技太高超?
难道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女人?
当然,肖静的话不能全信,她的前科太多了,但即便如此,还是带给了我不小的冲击。
肖静自顾自的往下说:“在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吕肃没有告诉任何人,是什么用意,我就猜不透了。”
我想到了这次古蜀之行,觉得难以置信。在这次行动中,刘队几人也牺牲了,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做局’,那么文敏这两年所付出的是不是太多了?按照她所掌握的信息,倘若真的要清缴,早可以下手了,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既然是清缴,自然是一视同仁的,又为何会和白三爷扯上联系?
仿佛是看穿了我的疑惑,肖静笑了笑,道;“据我所知,姓白的这老头胆子挺大,在国外这些年,有不少恶习,第一笔大买卖就敢倒卖海外,而且还直接和警方枪战。他把这儿当成了国外吧?姓顾的那伙儿人,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懂吗?这笔账他们可没忘,都记在那老头子头上呢。两人走的越近,等收网的时候,就死的越惨。”
她说道这里,却是漏洞百出,白三爷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相信一个警察?
我将这话问了出来,肖静笑了笑,道:“如果这个警察常年和一个盗墓贼厮混在一起,并且私下里倒卖文物赚外快呢?”
我一惊,道:“你什么意思?”
肖静冷笑道:“字面上的意思。这姓顾的是个人物,舍得放线,更舍得给自己泼脏水。在白三爷眼里,她不过是个顶着警察身份,事实上和盗墓贼勾结发歪财的女人而已。能用钱收买的人,才是最容易掌控的人。老头子对她信任有加,暗地里通了好几笔生意,他以为自己是占了便宜,却不知道,其实是被这个女人给算计。现在他倒是笑的痛快,只怕到时候,不知死的有多惨。”
我没吭声,脑海里梳理着这两年来的一切,之前那些被我压下去的怀疑,在这样的刺激下,迅速的蔓延开来。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这个‘局’太可怕了。
无数人将陷入这个‘局’里,而我,成了被利用的工具。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受控制的将手里的茶杯给砸了。我自认为自制能力不错,这几年,不管发生什么,也没有如此失态,砸东西这种事,很久没有出现了。
肖静却是笑了笑,漂亮的脸凑近,道:“现在知道了吧?跟她一比,我当初做的那点儿事,算啥呀?我充其量给你戴绿帽子,她呀,是把你们当老鼠,设了陷阱,打算一锅端呢。”
我躺在木制的椅子上,只觉得一身疲惫。
肖静却没有停,接着道:“你们别看吕肃在道上名号当当的,但他做事向来不自己出面,一但出了事,立刻便能抽身,但你们不同,你、还有京城那位,都是有根有底的,一但出了事,没人能逃的了。吕肃之所以将这事儿压着,甚至我怀疑,他还暗地里帮过姓顾的,无非也是隔山观虎斗,就算他失败了,也有姓顾的来收拾你们。他看着你们把这个炸弹放在身边却不提醒,是什么用意,你还不清楚吗?”
肖静见我不吭声,笑了笑,提着手背,风姿卓越的往外走,头也不回道:“言尽于此了,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你、也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该怎么应付你的女神,好好想想把。”
她走了没多久,独眼龙便到了后堂,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儿,神情有些捉摸不定,道:“当家的,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被气成这样了?”
我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三年前,肖静背叛我的时候,我感到的是悲伤和愤怒,那么现在,我只有深深的挫败和自我厌弃。
难道我陈悬就真的这么不堪?
三十而立,我不算年轻了。这一辈子,真正爱过的也就两个女人,我自认一心一意,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这冥冥之中,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我想起了死去的奶奶,她也以另一种形式背叛过爷爷。还有我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妈,现在又轮到我。
我们陈家的人,就如同被诅咒了一样。
不……不是如同,本来就有诅咒。
爷爷没能逃过,陈词没能逃过,哑巴也没能逃过。虽然哑巴没有明说,但当初在雪山时,我看的出来,他对吉子并非是毫无所动的,而最后,吉子死在了雪山里。
我深深吸了几口气,挥了挥手,道:“没事,已经缓过来了,外面没人了?”
独眼龙担忧的点了点头,道:“嗯,饭点到了,游客少。”说话间,他那只独眼瞥到了桌子上的照片,猛地瞪大,道:“顾警官,这……”他惊讶的神情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看见老板女朋友的照片,不至于这么惊讶把?
我心里打了个突,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