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实是,宝月汇出巨款,网络那端却失去了响应,那揭榜者的头像一直处于灰色离线状态。
宝月有些着慌,但左丰收却稳坐钓鱼台。
我发现,很多人都看错了左丰收。表面上,他默默无闻地屈居于罗盘村,听任黄花会指挥,仿佛是一个没有个人追求的傀儡。实际上,他却利用领导罗盘村的便利条件,打造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且高瞻远瞩,对江湖局势一目了然。
他的目标是代表苗疆炼蛊师击杀大魔手,看起来,这个目标很快就要实现了。
越是有能力干大事者,越懂得韬光养晦,低调隐忍。
这段插曲发生于长枪女带人闯入月牙泉小镇酒店之前,接下来又有一系列变化发生,我也只能暂时将这事放下。
在那个网络里,高手的信誉千金不换,所以我对那一百万美金的安全并不在意。对方敢于揭榜,就一定能帮助我们解决问题。
我带人潜伏于半山,密切关注山下情形,随时准备救援大魔手的车子。直到这时,那个网络的回信才出现在我的手机邮箱里。
回信分为五封电子邮件,每一封的体积都超过两百兆,既有文字,也有截图,资料丰富,涵盖极广。
简单说,那封印来自于两宋皇帝之一。
邮件中说,两宋皇帝中有数人使用过这个封印徽章,第一代使用者就是创造了汉族历史上最大耻辱“靖康之变”的宋徽宗。
宋徽宗笃信道教,身边最宠信的一个大道士名为秋银蝉,而这封印,就是秋银蝉亲自篆刻的。
其中一部分资料,专门描述秋银蝉的历史功过,可信度至少为七成。众所周知,历史记载,金国侵略军围困汴京之时,宋徽宗曾经派遣一个道士出城,妄图用“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高深道术消灭敌人。很可惜,该道士一出城,就逃得无影无踪,连金国侵略军的面都没见上。历史上匆匆一现的这个道士,正是秋银蝉。
电子邮件里有些画在古绢上的历史人物截图,其中一幅,画的就是仙风道骨、口吐火焰的秋银蝉。
宋徽宗治国期间,获得尊宠殊荣的道士极多,正史、野史中都有记载,有名有姓有来处者超过千人,以至于道家盛行,其余宗派全都受到压制。
秋银蝉擅长“五雷法”及“五行幻术、五行遁术”,是当时道术高手之冠。
在绢画中,秋银蝉向半空吐火,火焰尽头出现的就是这个封印。
如果不是有事在身,我一定会火速赶往112窟,去检查那幅壁画上留下的痕迹。普通人观赏壁画,只是流于表面,不会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细看。只有考古学家、历史学家才会如此全身心地沉浸于壁画的世界里。
另外一封电子邮件中,引用了近年来的外国纸媒报道,截图中也有这个封印的线索,分别来自日本、埃及、伊拉克和外蒙古。封印出现的地点,都是在私人家族化博物馆里。
我阅读文字介绍后知道,以上四个出现了封印的博物馆的主人,其家族历史有一个共同点——祖上都在八国联军侵华时来过中国,并且都参与了莫高窟藏经洞的盗窃案。于是,答案很明显,1900年前后,莫高窟藏经洞里的原始经卷中极可能包含着神秘封印的重要线索。
外国盗经者看中的只是其商业价值,很多无法出手的经卷,都在恶劣的存储环境中化为废纸,最终成为毫无用处的垃圾。
文字障碍、文化障碍成了珍贵佛经遭到蹂躏的最大祸端,毕竟那些经书的文字和内容极其晦涩,即使是从小就皈依修行的智者,阅读起来也倍感艰难,就更不要说是外国“经盲”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以上四个博物馆都处于挂牌待售的状态,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顺利买下它们。对我来说,价格不是问题,因为每个博物馆的售价都在四十万到一百万美元之间,并且是包含土地、地表建筑物在内,相当划算。
这件事,我还需要稍作考虑,如果确定要收购博物馆的话,可以委托孟乔去做。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这封印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力量?
第五封电子邮件中提到了几个来自中国的民间传说,跟宋徽宗的命运结局有关。正史中记载,靖康之难后,宋徽宗父子成了金国俘虏,被押送到东北苦寒之地五国城,扔在枯井中,每日坐井观天。宋徽宗不堪折磨,最后死于井下,遗体没有正常入殓埋葬,而是被看守者架在火上焚烧,最终化为焦骨。
康王赵构在临安登基后,派人携带国书、重金赶往黄龙府,把宋徽宗的焦骨买回来,择地安葬。宋徽宗的这种悲惨命运已经被生前崇信的那些道士准确预言过,焦骨的埋葬之地也是道士们早就绘图标注的。
电子邮件的结尾,有这样一段警示性的文字——“该封印所对应的,就是宋徽宗的命运。所以,宋徽宗的灵魂生命仍然处于封印之中,尸骨虽然消亡,魂魄却能长存,直到封印解除之时。不过,按照玄学中的‘瞬间逆变’理论,当某个封印即将解除时,其灵力很可能暴涨千倍,成为巨大的堰塞湖,或者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转化为有形体有质量的怪物为祸人间。这一点无法准确预测,历史上很多著名的降魔师就是如此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
我能理解这段警示语的意思,因为它符合中国鬼神学说中“善人厉鬼、恶人善鬼”的定论。
该定论中阐述,人的灵魂都有截然相反的两面性,活着的时候善良,变鬼后就会释放穷凶极恶的另一面,化为夜叉厉鬼——反之亦然。
将这一定论套用在宋徽宗身上,这个一生风流、昏庸、懦弱、好色的皇帝体内一定藏着冷血、精明、强硬、野心的另一面。如果他的灵魂真的存在,一旦找到转世轮回的宣泄口,就将造成天下大乱、血流成河的恐怖后果。
二战中,曾经出现过同样的情况。芬兰著名死魂灵占星师诺瓦蒂1932年到梵蒂冈拜谒教皇时,明确指出,教廷中的一名天使已经自地狱中轮回而来,将会在欧洲大地卷起一场血雨腥风的灭国之战。
诺瓦蒂说出了那天使的名字,梵蒂冈所有人都愤怒了,自发集合到教廷门前,挥拳呐喊,要杀了诺瓦蒂,替那位善良真诚、纯洁无瑕的天使讨还公道。
这件事记载于诺瓦蒂所著《二战星海沉浮记》一书中,那天使的名字被隐去,这是出于对梵蒂冈的尊重与敬畏。在这本自传体的回忆录中,诺瓦蒂很肯定地指出了“善天使化为**恶魔”的占星真相。善天使、**恶魔究竟指的是谁,只要对二战历史稍有了解的人,就会了然于胸。
我对封印感兴趣,对一生混账、好色误国的宋徽宗并无兴趣,只有一声叹息而已。
“龙先生,最远端的斥候报告,有辆车子向罗盘村驶过来。”长枪女快步走过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我。
我迅速调整情绪,把那些钻入历史尘埃中的注意力拉回来。
“车里坐着几个人?有没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子?”我对着手机问。
“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嗯,开车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电话彼端的斥候回答。
“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我追问。
“中国人,外表看,像一个大学生。”斥候回答。
“好,继续侦查,发现追兵,立刻报告。”我低声吩咐,然后挂断电话。
“一个人?不是我们等的车子?”长枪女问。
根据大魔手的报告,车上至少应该有三个人,即大魔手、大人物和司机。
“不急,随机应变。”我回答。
能够被称为“黄花会大人物”的,一定有超凡能力。我觉得,拯救黄花会危机的重担不会落在我一个人身上。
那样一个庞大的帮会,又背靠五角大楼,岂能一夕之间崩溃到需要外人援手的地步?
我举着望远镜,向东面公路上搜索。
很快,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吼叫声打破了沉寂的暗夜。
我的驾驶经验还算丰富,从那声音判断,车子至少有两个车轮爆胎,完全在用钢圈支撑着行驶。那种刺耳的嘎吱声,就是钢圈辗轧水泥路面时产生的。
“掩护我——”我向长枪女大叫一声,立刻向右奔去。
右侧的树下停着一辆越野摩托车,这也是从盘古村转移过来的。
“龙先生,不如等着,山下危险!”长枪女试图劝阻。
我飞身跃上摩托车,一脚发动,沿着林间小道,直奔山下。
山下当然危险,但东面开来的那辆车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都会翻车或者爆炸。
原地等着救人固然安全,但那已经没有意义了。
此时此刻,我不是为黄花会作战,而是为了完成对大魔手、大人物的承诺而战。
季布一诺,重逾千金。
凡是答应过的,就要尽全力拼命完成,无论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这就是铜锣湾“龙少”永远的人生格言,人离港岛,誓言不改。
摩托车冲到公路上,急刹右拐,向东飞驰。
长枪女已经是个废人,无法架长枪掩护我,罗盘村的其余人也都不值得信任。这一次,我等于是冒险出击,没有一点胜算。
刚刚转过山脚,对面公路上开过来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左扭右摆,不走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