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大将散弹枪横在胸前,侧过脸斜对着花白的墙壁,一步慢做一步的顺着台阶往下滑动,夏哲的两手空空如也,唯一的一只灭火器也在对付秦可依的时候丢失了,因为这个缘故,他只好谨慎的躲在黑人那肥硕的身体后面,随着他的快而快,慢而慢。皮鞋踩在地上,总感觉到软乎乎,粘嗒嗒的,很是恶心,偶尔传来一两声骨头断裂脆响,显得整个楼道阴气逼人。
黑老大又往下走了几步,还是没有看到丧尸的踪迹,不由得将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抖了抖酸痛的胳膊,渐渐的放开胆子朝下接着走去。楼道的扶手被从天窗折射进来的光线照的很是明亮,而散弹枪那黝黑的金属外壳的投影也被粼粼的反光打碎在水泥阶梯上,伴随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的,仿若漂浮不定的幽灵。
“我亲爱的东方朋友,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待走到二楼时,眼见得依旧看不见一只丧尸,黑老大吊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笑着和身后的夏哲寒碜了起来。
“感谢救命之恩,你可以叫我夏哲。夏天的夏,哲学的哲。”夏哲简短的答复道,还顺带着解释了自己名字的字形。
“欧,虾子,虾子,shrimp?中国人的名字真的很奇怪呀!”黑老大愣了几秒,才对夏哲微妙的笑了笑,他的脸又圆又大,就是一个加强版的非洲土著模样,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小子不笑倒还罢了,一笑起来,满嘴的牙齿被那墨黑色的皮肤所衬托的异常亮白,再加上脸颊上的小酒窝,显得颇为可爱。
虽然只是研究基地的外围成员,可夏哲也不是个不学无术之徒,很早已经他就已经拿到了重点大学生物工程学的硕士学位,也正因如此,才在一次意外中被选拨到了这个人鬼稀少的诡异地方,说是研究基地,还挂着个701植物研究所的牌子,但五年过去了,夏哲自己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每天到底在干些什么,当然,或许是机密吧,但他还没有笨到白痴的地步,起码一点他知道,这个地方,绝不是只为了研究所谓的植物基因链那么简单!
黑老大蹩脚中文中夹杂的那句英文对过了六级的夏哲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听到耳朵里,却还是使他稍显难堪:“纠正一下,我的名字叫夏哲……”
“夏……虾子?shrimp?”黑老大一句话没转过弯来,又回到了原地。现在夏哲也终于知道了,原来这家伙根本就分不清平仄韵,甚至对一些日常汉语的交流,都存在着诸多的障碍,于是他只得委婉的告诉黑老大,您老厉害,我看咱还是用英语沟通吧。
“oh,sorry,sorry。”黑老大有些不好意思再次咧开嘴笑了出来:“我的名字叫汤姆金,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东方人,从生下来之后他们就定居中国了。我非常喜欢中国,中国文化,中国kongfu!”
短暂的交流后,两个灾难后的幸存者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他们也终于对各自有了些浅显的了解,现场的气氛很是融洽,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面慢慢转变。也许真像他们想得这样,但现实总是跟理想差距甚远,两个大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从一楼的楼梯口转弯处,就传来‘咯咯……’的嚎叫声。
听到这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大笑中的汤姆金忽然紧张起来,随着一股浓郁的恶臭味慢慢挥发过来,他的左手五指也托住了散弹枪的中间部分,右手食指扣在了扳机上,抬高了枪管。一番动作之后,汤姆金缓缓的将头转向了左边的楼道,准备观察下出现声响的方向,可这小子不转头倒还罢了,一转头,却正好和一只爬上来的丧尸打了照面!只见这只丧尸一张面孔上布满了爪痕,伤口处血肉模糊,腐烂不堪,脸颊略有几块悬挂着随时都会脱落的肌肉,让人越看越觉得别扭。
“上帝!”汤姆金失声叫了出来。而此刻那只丧尸也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虽然只有半张脸,而且脑部还露在外面,但是感官灵敏度已然很高的它不由得也把头转向了汤姆金。
过了两秒钟,汤姆金才反应了过来,赶紧把枪管对准了丧尸,紧紧的屏住了呼吸。
奇怪的是,现在这个距离,这个丧尸只要一伸手便可抓住汤姆金的脖子,但是那只丧尸没有,而是依旧怪异的看着汤姆金,可能它无法判断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丧尸,但是也无法判断他就是活生生的人,或许是他鼻子失灵了,并没有嗅到新鲜血液的味道,亦或者,没看过长的这么黑的胖墩子?
与此同时,汤姆金后退了一步,把身子转过来,与此同时砰砰的对着丧尸残余的那半边脑袋连续开了两枪,巨大的烟尘和后坐力将他掀的往后一仰,和夏哲摔在了一起。
“咔”的一声闷响,丧尸被打碎的脑袋脱离了脖腔,顺着阶梯滚了下去,而它的身子则被震到墙壁,缓缓地滑在了地上,在白花花的墙壁上留下了一条血红色的涂鸦。
“干掉了?”夏哲看着那条呈放射性溅射在墙上的零星血迹,猫着腰小声道,连询问的声音都不敢出大。
“O……OK!”汤姆金心有余悸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咔嚓一下扳开了枪管,从后腰摸出最后两发子弹填了进去。
不过随即,他那才刚刚舒缓了下来的面孔又开始扭曲了起来,甚至于拿枪的手都开始颤抖个不停:“oh,no,no-no-no-no-no!”
他歇斯底里的狂叫了起来,眼神中毫无保留的诠释着自己心中的恐惧。昏暗的楼梯口下,不知何时已经填满了丧尸,粗略的数一下,起码有十多个,一个个张牙舞爪,脸上满布着青绿色的筋络和血红色的斑点,此刻他们正慢慢的试图着爬上那条楼梯。
胆小的夏哲又哪里能经受住这般刺激?那感觉就仿若是乘坐的电梯从十八楼直接往下坠落的感觉。命运总是喜欢在关键时候玩起捉弄人的把戏,夏哲的腿再一次被吓软了,整个人向后瘫倒在地上,所幸那些丧尸的行动却没有那么敏捷,夏哲的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只能用手一点一点向上俯撑过去。
而丧尸也一步一步特别慢的朝他们两个人移动,黑老大也是同样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一支散弹枪握在手上,犹如火热的山芋,毕竟只剩下两颗子弹了,他当真是不知道开枪好,还是不开枪好。
另一边,求生意志强烈夏哲下肢开始恢复了直觉,于是他赶忙翻了个身,以一种很难看的龟爬模样站了以来,甩开两条腿就往上面跑,汤姆金也开始用最快的速度顺着楼梯往上狂奔。
就这样,两个人,一群怪物,在这狭小的楼梯间内,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追逐战。
就在两个人刚跑到二楼平台的时候,突然看到203的公寓门开了,紧接着一个女人从里面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对着他们两人不住的挥手,像是在求救。这个女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上身着一件紧身工作服,胸前的扣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打开的,夏哲甚至都可以看到里面隐隐约约的黑色蕾丝。
“那里有人。”夏哲拉住了汤姆金,指着那个女人说道。
“我知道,但我们不能停,谁知道她有没有被感染!”汤姆金一边仓皇的环顾着四周的环境,一边焦切的回应着夏哲的纠缠,当真是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言一行皆是狼狈不堪。他虽然这么说,但夏哲潜意识里觉得她并没有被丧尸咬到,因为她的身体很白,或许这是他对女人的一种直觉吧。
那个衣着暴漏的女人看他们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便立刻冲到了他们面前,用身子阻挡住了夏哲。
夏哲赶紧停住了脚步,却也听到了汤姆金的摇头与叹息声。可能他不想惹这趟浑水。
来到那姑娘身前,夏哲才发现,她竟然只是披着一件上衣,套了一个不合身的裙子,就好像之前的自己一样。胸口上大片大片裸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以及那张勾人的俏脸,不禁让人春心荡漾。
“你没事吧。”夏哲脱下了自己那件死人衣服给她披了上去。
“求求你了,快点救他。”那姑娘拉着夏哲的手,已经急得说不清话了。
“你看我们是不是帮她一下。”夏哲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汤姆金。
“朋友,我想你是不是疯了?我们两个人都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这一劫,何况再加上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女人?这简直就是累赘!”汤姆金的态度很坚决。
“可是,你忍心见死不救?你都救了我,为什么不能再多救一个人呢?”听了这话,夏哲有些气愤。
“oh,no!一,我救你,纯粹是偶然,不然的话,我早就离开这里了。二,打光了这支枪里的最后两颗子弹,我们将失去任何可利用的东西,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到安全的地方再作打算,带一个女人,不用想都知道,也许还没跑到一半,你们都会因为这个累赘而被咬死!你这家伙,怎么就离不了女人呢,看她长得漂亮,你就想上了是吗?”
“我谢谢你的救援,我会记住你一辈子,但是,这个女人我救定了,我天生就是离不开女人。”夏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一把拉住了那个姑娘,表明了自己的立刻。
“好吧,你自求多福吧。”说完,汤姆金无奈的耸了耸肩,他的这句话也无异于是要和夏哲分道扬镳了,毕竟,很现实的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送掉自己的小命。此刻,楼梯口下那十几只因为发现了猎物的踪迹而异常兴奋的丧尸,已经通过了拐弯的歇脚点,一个个你推我,我搡你的簇拥着挤在二楼平台下的最后一条台阶上,扯着嗓子发出一种如狼般的长鸣。
见到此情此景,汤姆金想都没想,直接跌跌撞撞的顺着走廊往前面跑去,而夏哲看了看身边的那个姑娘,心中却是一阵盘算,对‘接下来该怎么办’的这个问题一阵困扰。等到姑娘惊恐的尖叫声撕心裂肺的袭来时,他才发现走的走快的几只丧尸离他们的距离已经不超过三米了。看到面前204公寓那半敞着的门,夏哲心道:草!现在想跑是来不及了,干脆赌一把吧,想到这,他立马跌跌撞撞将那个姑娘推进了房间,待到重重的带上了大门后,他才满头大汗的坐了下来。一边回忆着刚才那一幕幕比恐怖片还恐怖的情节,一边将后背贴在门上粗喘开来。
“谢谢你!”那个姑娘走到了夏哲身边,蹲下身用袖子给他擦了把汗,微微的笑了笑。
“呵呵,没关系,也不用说谢谢。我这人一向胆小,至于这次,纯属意外,纯属意外……”被姑娘身上微微散发出淡淡兰草香的味道一熏,夏哲的精神顿时一振,原先还魂不守色的心情煞那间被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少许的心猿意马,这个味道,会不会是她的体香了?想着想着,夏哲不禁对那个姑娘偷瞄了几眼。
“谁说的,你很勇敢,不像我男朋友,丢下我一个人就跑了……”姑娘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弱弱的反驳了夏哲的自我贬低。
门外的几只最先上来的僵尸依旧在门口游走不散,转着圈徘徊着,似乎是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可就是没找到猎物在哪。以至于那偶尔的一声嚎叫中透出了一种郁闷。
“嘘!”夏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把中指竖在嘴唇上,对姑娘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要说这两个人屏住呼吸,不发出丁点的声响,外面的丧尸应该安顿了才对。但此刻,它们竟一个个都急促的叫了起来,不是还伴着骨头碎裂和脚步的拖沓声。突然,楼道里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稀里哗啦的躁动声不断,紧接着又是一阵枪响。然后就传来了一阵阵“哐”!“哐”!“哐”!的敲打防盗门的声。
“虾子,中国朋友,快开门,我是汤姆金!”敲门声犹如鼓点般响起,显然是想从走廊出去的汤姆金不知是什么原因,又折返回来了,刚才的两声枪响,应该就是他的杰作。
听见了汤姆金的求救,夏哲开始考虑是救他还是不救他,如果现在开门,难保不会有丧尸涌进来,但要是不开门的话,无异于将这个黑人逼入了绝路,这么多丧尸封住了出口,就算你防弹衣防刺衣防什么的都穿了,也不可能幸免。于是,夏哲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打开了门,外面还剩下一只丧尸,另外两个已经被汤姆金爆了头。就在汤姆金窜进来的同时,那只残存的丧尸也将自己的身子朝房间里挤,当然,夏哲绝不会放他进来,所以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蹬出了此生最凌厉的一脚,将他踹了出去,之后紧紧的锁上了门,并且将上下的插销全都插的闹靠之后,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这才彼此大眼瞪小眼的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是喘着气。
“老黑,怎么又回来了?”夏哲的话打破了僵局。
“前面,前面还有好多好多的僵尸……”汤姆金尴尬的用手比划着,他的话也将本来准备逗逗他的夏哲打入了深渊,所有出口,难道都被包围了吗?想着想着,他竟然笑了起来,不过却是苦味十足。从昨晚开始,老天就在和自己开起了玩笑,似乎在考验自己体能的极限,从床上运动,再到跳楼梯运动,然后就是跳远与赛跑,哪怕是奥运会的铁人三项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的。更何况身后有一群丧尸的追赶。
“喂,姑娘,你叫什么?”夏哲忽然想起了那个美艳女子,便开了口。
“我,我叫顾惜冰。”
“顾惜冰,挺好听的名字,呵呵。也是这个基地的?”
“嗯,对。”姑娘点了点头。
“但我似乎没见过你呀?”
“我在研究中心工作。”
“哦,原来如此。”夏哲努了努嘴,他是负责外围工作的,由于保密的工作很是严密,所以对于中心的工作人员他几乎是一个都不认识。而工作,回公寓,吃饭,睡觉也是这个基地里每个人千篇一律的主题,在这个囚笼中,挥霍尽年华。
“老黑,子弹打完了吧?”夏哲复又转过头来,操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对汤姆金说道。
“你的猜测很准确。”汤姆金将空枪丢弃在了地上,大摇其头。看来,他们有必要寻找新的可替代武器的,毕竟谁也不敢赤手空拳面对那些随时都会感染你的家伙。
在休息了几分钟后,等到外面动静渐渐小了。三个人便开始了可利用资源的寻找。他们几乎是翻遍了客厅和厨房的每一处角落,把能用到的物资都集中在一起。
夏哲找到了一根拖把,并试着把它折断。因为如果断裂处恰好的话就能制造一柄手感还不差的木制长矛来,在对付丧尸这种近距离攻击的东西,长兵器无疑占了少许便宜。于是,他心满意足拿起了这条拖把。并顺便将晾晒在阳台上的一件运动服和一件外套取了下来,换掉了自己原先的这身满是污秽的睡衣,将外套丢给了顾惜冰。
汤姆金本来是想找枪的,但这里并不是保安科或者军火库,所以在犹豫了一番了,他终究将案板上的菜刀塞进了后腰,最后将他所能找到有用的摊在客厅,看了看地上摆放的,只有拖把棍、菜刀、方便面、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黑面包、以及一个液化气罐能派上用场。
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于是这夏哲也开始动起手来,他把披在身上的衣服脱下,放松下两只手。紧接着握着拖把棍的一端,伸出一只脚踩在另一端,双手握住用力向上一提,棍子没断。踩在另一端的脚被翘了起来,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动,木棍终于被折断,而那锋利的断面,刚好是他想要的那种长矛般的锐利的效果。
挥了两下,不知道是水喝多了还是先前泌尿系统被吓出了毛病,夏哲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尿急。于是他在找到卫生间的位置后,便推门而入。
不过映入眼帘的场景,却着实吓了他一跳。此刻,在马桶的位置上正侧躺着一个男人,从他毫无知觉的面目表情和紧闭的眼睛来看,怕是已经挂掉了。而在他的旁边竟然趴着两只丧尸,从衣着和头发上看,生前应该是女性无疑。一个正在咬他的脖子,男人的动脉早就被咬穿了,血喷了一地,白亮的瓷砖上满是黑红色的污渍。整个颈椎显露出来,脖子上面是那个男人扭曲的表情,很是难看,另一个在啃着他的大腿,很是津津有味,而那条可怜的腿骨也基本和躯干分离了。
听见了推门的响动,两个丧尸几乎在同一时刻回过了头,用一种直勾勾的,而且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夏哲,那脱了下巴的嘴角,竟仿佛是在笑。
“靠!”夏哲右手五指紧紧的抓住了木柄长矛,然后左脚上前一步,将矛头准确的刺入了那只正要起身扑来的丧尸的头颅,按理说人的头颅应该非常坚硬才对,但蹊跷的是,这柄类似原始社会的木质长矛,竟轻松的将这东西的脑袋捅了个对穿。夏哲今生头一次杀人,也是头一次看到脑浆飞溅的效果,这比任何的电影特技都要真实,整个头骨在他的面前四分五裂,而里面喷出的却是大量的绿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