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刘大少略一迟疑,然后毫不犹豫的扛起张恩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外墓室。
大伙儿发了疯似的向里面跑了很远,直到确定那些干尸没有再跟过来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喘气。
危险一旦过去,刚才忽略的,刻意压制的一些念头接连不断地涌上脑海。
刘大少没有打开手电筒,站在黑暗中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感,装作平静地开口道:“师傅,你刚才……”刘大少摩擦了几下嘴皮,竟然说不下去。
“我们不能回去。”张恩溥站在离我不远处的黑暗里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风吹过的声音。
……是啊……我们还不能回去……为了村子,为了成百上千无辜的人,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回去……
刘大少扯出了一个苦笑,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解决掉这个即将出来的祸患……哪怕是……牺牲掉自己的性命……是吗?
“走吧,去找正主儿。”刘大少整了整情绪,打开了手电筒走在前面。
张恩溥一言不发地把刘大少扯到后面:“走后面。”
刘大少耸耸肩,没有任何抗议,朝着旁边的田国强吐了吐舌头。
沉默着走了一段不算长的路,就看到前面的张恩溥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刘大少疑惑不解地问,走到了他旁边。
前面不再是漫长的墓道,而是一个巨大的墓室,比起之前的耳室来大了绝对不止一倍两倍。
墓室的正中央有一个略微透明的血红色的石台。石台之上空空如也。没有预想中的棺材,没有陪葬品,整个墓室除了石台什么都没有。
“这……”刘大少皱着眉头迟疑地说:“这应该是血玉做的吧?这个看起来……怎么这么像祭台?棺材呢?”
不但如此,我们面前的地面上遍布着弹孔和新鲜的血迹,像是这里曾经经过了一场恶战一样。
张恩溥沉默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刘大少等人满脑子的担忧,焦躁却又毫无办法。
张恩溥突然抬脚往石台走去。我赶紧跟了上去。
刘大少用手摸了摸石台,想知道它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
石台上有斑驳的红褐色干粉,用手一抹就粘在了手上。
刘大少用手指搓了搓,粉末牢牢地黏在了手指上。他搓了半天,却只搓掉了一点没粘稳的粉末。
“这是血竭。”张恩溥见到刘大少一脸疑惑,开口提醒道。
“什么是血竭?”刘大少对这个从没听说过的名字感到格外新奇。
张恩溥解释道:“血竭是死人的血凝结风干后形成的一种药材。对于止血行淤,敛疮生肌有奇效。”
刘大少听得连连点头,两只手指拼命地摩擦,想把手指上的血竭摩擦掉。
药材,说是这么说,但是死人的血块,不觉得恶心才怪,哪怕它能起死回生呢……
对啊!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止血行淤的药材啊!
“师傅,赶紧把衣服脱了。”刘大少招呼着,顾不上恶心把两只手掌都放在了石台上摩挲,都沾满了红褐色的血竭才抬起来。
看着张恩溥还没有动,刘大少口气强硬道:“你选择,我帮你,还是自己躺上去蹭。”
张恩溥迟疑了一下,把衣服给脱了,露出了身上的伤口。刘大少示意他把绷带给拆了下来,一把按在了张恩溥的伤口上,一边唠唠叨叨地说:“这次你赚大了,看,这么好的药,还是免费无限使用的。你看看你,哎哟,这伤口都撕裂了,你也不觉得疼?好吧,我承认,要是我肯定不会让伤口再次裂开,那简直比第一次受伤疼几十倍……”
好不容易终于把张恩溥身上的伤口都抹上了一层血竭,刘大少几乎把石台都摸了个遍。
刘大少帮张恩溥重新把绷带给缠了回去,安慰道:“脏是脏了点,总比没有好。”
张恩溥沉默不语地穿着衣服。
刘大少走到石台的左上角。
刚才在摩挲石台的时候,他在石台的左上角摸到了一大块奇异的凸起。
这个石台的四周都刻有祥云图样,惟独石台台面上只单单刻了一条巨大的鲤鱼,那个凸起就是鲤鱼的眼睛。
说是鲤鱼,但看起来又有些不像是鲤鱼。
这条鱼面目可憎,眦目欲裂,身上的鳞片有些残破,整个鱼身就像是被撕裂以后再度拼接起来一样,甚至有几条明显的裂缝贯穿鱼身。
这些裂痕应该不可能是雕刻师故意的,因为还没听说过有故意把图案刻成如此残破的样子,凭我多年古董经验来讲,绝对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能这么新潮。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裂痕?
刘大少很好奇地摸了摸那条鱼的纹路,摸到鱼眼睛的时候,没想到鱼眼睛一下子就被他按了下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大家两个中间隔着的石台从中间开始裂开。不是机关一般往两边收缩,而是确确实实地裂开,像是有人在石台下面用锤子把石台砸开了一般。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时,石台已经露出了一个车轮-大小的洞口。
刘大少震惊地看着那个洞口。
“你们不要动。”张恩溥皱着眉头探头过去看洞里的情况。
半晌,张恩溥抬头看着刘大少,道:“下面是死人坑。”
死人坑?石台下面怎么会是死人坑?
刘大少疑惑地探头往洞里看去。
“啊!”刘大少惊呼道:“这不是陶俑堆里那些被扒了皮的东西吗?”
那些干尸现在还趴在同伴的身体上疯狂地撕咬,听到他的叫声停住了动作,纷纷抬起头,用血红色的眼睛怨恨地盯着刘大少,嘴角还挂着一丝肉末和血沫的混合物。
她们还是那么恶心……刘大少皱了皱眉头,忍着想吐的冲动。
但是它们的样子似乎跟之前所见有所不同。
它们肉球般的身体竟然以一种尺度很大的方式在鼓动,伴随着鼓缩的节奏,鲜血从它们皮肤的褶皱里泱泱地流出。
“师傅……师傅……”刘大少紧张得有些结巴:“它们……它们不是,要自爆了吧?”
张恩溥淡淡道:“应该是要生了。”
“生……生……”刘大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人彘:“生什么?”
张恩溥轻微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那咱们现在是要干什么?观看干尸如何繁殖后代?如何当个接生公的现场教程?妈的,要是等下它生不出来,自己是不是还要下去帮它接生?
刘大少赶紧跑到张恩溥旁边:“趁那些不知名的小怪物还没出生,我们赶紧走。天知道它们会生出什么危险的玩意来。再说,我可受不了观看孕妇分娩的场面。”
“走!”张恩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站起来招呼大家往更深一层探索。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田国强端着双管猎枪走在最前面,白二癞子在最后面,刘大少和张恩溥走在中间,手拿电筒,前后照明。
前面的道路越来越平坦,地面上渐渐出现了整块整块的石板。
“看来快到底了。小心一些。”张恩溥提醒道。
刘大少因为之前的事件,一直在警惕着脚下,被张恩溥这么一说,他抬起了头,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相当宽阔的甬道。
怎么形容呢?有点像北京里的那些大胡同那么宽,而且壁顶离自己的头有很长一段距离。
刘大少这辈子第一次下墓,不知道别的墓都是怎么样,但他的心里已经有些感慨了。
墓壁是一大块一大块青石拼接而成,从表面看拼接处就只有一条细线。青石上用艳丽的色彩重重地描绘着一些图画。看内容大概是墓主上前的生活。
第一幅画面上绘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大殿中央跪着一个比画里跪着的人都要小的人。他的身前有一个高大的人正在把一个束冠放到他的头上。大殿之上有很多跪拜着的大臣,然而那个小人的嘴角明显多了一股冷笑。
第二幅描绘的是书房里的情形。依旧是那个小人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正往上呈送给那个皇帝。
往后几幅就是一些皇帝陵墓的修建过程。刘大少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确定那个小人就是明熹宗的弟弟崇祯皇帝朱由检,而那个大人肯定就是明熹宗朱由校本人了。
后几幅描绘的则是朱由校病死,被千里送进陵墓,朱由检即位。
刘大少一幅一幅看过去,眉头越皱越深。
直到看到最后一幅的时候,他心里的诧异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最后一幅画整个画面被用红色的涂料渲染出来,第一眼就深深地震撼住了他。
画中朱由校手持长剑,再次坐在了皇位上。
刘大少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原因还是画工技术太高超,他甚至能看见朱由校眼中泛起得意和残忍的光芒以及他微微勾起的嘴角,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毫发可数。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去看那血红色的壁画。
“嗯?”张恩溥突然出声:“等一下。”
“怎么了?”刘大少睁开眼问道。
张恩溥走向最后那幅壁画,伸手摸了摸,道“这里的壁画上也有门道,似乎是双层的。”
张恩溥说着用指甲轻轻抠了抠红色的涂料。
被抠的地方下面有一层黑色的东西。
张恩溥不动声色地继续往下清除着壁画。
刘大少惊讶地看着壁画一点一点被扣掉,后面一张新的壁画渐渐展露出了头角。
一片黑色的背景与它上面覆盖的那幅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片尸山,之前的万葬坑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在尸山之上,朱由校得意洋洋地蔑视着无数的尸体,一只脚踩在一具尸体之上,右手好抓着一把长剑!
就在众人全神贯注看着这幅画的时候,画里的朱由校突然抬起了头,目露凶光地盯着大家,眼睛变成了几乎会滴血一般的血红色。
刘大少倒吸了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仅仅是他,包括张恩溥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一情况震惊了。
“不用怕。这不过是古人绘画的一种技术罢了。”良久,张恩溥定了定神,走回了队伍淡淡道:“这不是双层,是三层画。第一层就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层熹宗和崇祯皇帝,第二幅就是熹宗踩在尸山之上,第三幅就是现在这一幅。只不过第二幅是用一种特殊的颜料制成,在空气中暴露久了就会渐渐挥发,感觉上就像是画里的人物在动一样。”
说起这种会动的画,其实刘大少是听说过的。现在还有一些江湖骗子装成算命的,用这种画来骗钱的。只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出乎意料才把他吓了一跳。
谁想得到一幅墓壁上的画竟然藏了这么多名堂。
“这个画师究竟想表达出什么?”刘大少问道“该不会只是为了吓跑盗墓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