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雇佣兵一向都没有好感,因为人一旦被金钱利益所左右,就会失去善恶标准,与魔鬼无异。
第一队人马共有五人,在弓着腰前行的同时,全都平举手枪,杀气腾腾,来势汹汹。
林轩果断开枪,将五人全都灭杀于马蹄形山谷的入口。
山谷中没有遮蔽物,敌人一进来就会暴露于枪口之下,几乎等于撞到枪口上来。
田雨农是高手,选择的正是易守难攻之地。其实组织内部个顶个都是高手,有些成员在加入组织前,已经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一方霸主。林轩知道,世界上再顶尖的团队,都难免存在某种矛盾和裂缝,组织也是一样。
在田雨农之前,组织内部也出现过反叛者,而组织对于这些人的处置方式只有一种——“反叛者死”。
第二队、第三队共有十一人,亦倒毙于林轩枪下。
有他在,田雨农、唐雎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第四队人出现了,其中裹挟着一个最不该出现的人,正是披头散发的田梦。
林轩只能暂时放下枪,任由对方挟持人质进入谷中。这队人共有八名,其中一人用短枪抵住田梦的太阳穴,推着她步步逼近。在这种投鼠忌器的情况下,战场局势顿时扭转,变得对林轩极为不利。
“有麻烦了,是吗?”田雨农走过来。
“那女孩是我朋友。”林轩轻声说。
田雨农从观察孔中向外看了一眼,立即指出:“唯一能击溃敌人的方法,就是向右前方高速迂回,抵达山壁的拐弯处。那里有块巨石,石头中央有天然孔洞,可以探出长枪杀人。这样做的唯一难点在于,冲出去的人如果速度不够快,就会被敌人射杀,因为大家同时暴露在开阔地上。”
这种看法与林轩想的不谋而合,他随即起身,将长枪夹在腋下:“我去。”
既然田梦可以在寒潭下死等着他,信守不见不散的“死约会”,那么还有什么是他不能为她做的?
人与人之间最深厚的交情,就是这种“命换命”的情况。两个人都能做到为对方去死,或者是一起死,绝不独活于世。人生在世,能遇到这样的知己,已经不枉此生。
田雨农用双手搭住林轩的肩膀,嘴角浮起微笑:“年轻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打起精神来,搞定眼前的问题,然后大家合作,一起干大事——惊天动地的大事!”
林轩轻轻拨开对方的手,淡然微笑:“等我活着回来再研究这事吧,对方八名高手而且控制着人质,我真不知道怎么应付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是真枪实弹打仗,不是拍动作电影,如果我有事,记得帮忙照顾那女孩。”
他由大船侧面下去,站在一片深色的阴影中。
由这里到田雨农说的那块巨石,差不多有七十步。以他的奔跑速度,至少要耗费六到十秒时间。他观察过,四名敌人端着冲锋枪,三名敌人平举长枪。也就是说,只要他冲出去,立刻就会有四条火舌、三枚子弹交织成弹幕向他身上招呼。
“死活几率各半。”他告诉自己。然后,他检查子弹,突然间一步跨出阴影,与那队敌人隔着三十步对峙,并一枪射杀了挟持田梦者旁边的那人。随即,他向前狂奔,奔行到一半,马上向前扑倒,连续翻滚,避开了冲锋枪子弹的狂扫。翻滚中,他已经举枪瞄准,身体一停,随即卧姿开枪,连杀两人。等到敌人慌乱地卧倒以后,他获得了喘息之机,迅速跃起来,一路狂奔到大石头后面。
“还有五个,难度不小。”他低头检查枪弹,轻轻咬着唇。不必探头出去看,他也能推断出五个敌人正在横向移动,向这边推进。
林轩自始至终就不相信唐雎,一个整日与毒虫、毒药为伍的门派,人心都被毒黑了,还怎么能出现好人?
“那么,田雨农值得信任吗?”他问自己,随即又做了否定的回答。
田雨农背叛组织,痴迷于珠峰顶上的云窟井和山铜,一定是被巨大利益蒙蔽了双眼。这样的人,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其志向抱负完全走向争名逐利的无底深渊,也是不能与之同甘苦共患难的。
与这些人相比,堂娜的品格高明很多。
想到堂娜,林轩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
江湖是个盛产奇女子的地方,与昔日最出名的红线女、姽婳将军、飞红巾等等卓尔不群、热血沸腾的女中豪杰相比,堂娜更冷静、更明智、更沉稳、更低调,仿佛一座俄罗斯出产的上等冰雕,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贵族气质。
“此刻,如果她在这里,会怎么做?”林轩向大船望了一眼,不禁叹气。
他并不诧异于田雨农袖手旁观,高手一旦开战,便将整场战斗视为自己的一轮个人表演,不容许别人插手。又或者像是西班牙斗牛士,独自战斗,无需别人助拳。如果两人互换位置,他也不会越俎代庖,替田雨农杀人。
在敌人步步逼近之时,他还有闲情向上仰望,看那马蹄形的天空。
“多美好的景色啊,如果藏地的明山秀水之下没有隐藏那么多不解之谜,山只是山,水只是水,每个外来游客都像藏胞们那样淳厚质朴,毫无杂念……那样的藏地,才真正是世外桃源,是人类最理想的乌托邦之国。可是,没有了不解之谜,藏地还是藏地吗?岂不就失去了雪山高原那独特的魅力?”他慢慢地闭上眼,感受山谷中流转的微风、枯草的涩香、泥土的原始味道。
第六感赋予他“听风辨器、闻风而动”的本领,虽然看不见敌人,但他能感受到剩余的五人已经呈扇面形围过来。
“山铜?唐雎说过山铜在他身体内部,那是什么意思?山铜是不能吃的东西,他能把山铜藏在哪里?身体内部,身体内部……”
林轩一边那样想,一边突然横移,枪管从大石中央的孔洞中探出,瞬间扣动扳机,射杀一人。
他喜欢把思想与身体分离开之后再做事,想的是一件事,做的是另一件事。唯有如此,他才能淡定行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即便是完成了再困难的事,也只是微笑谢幕,毫不自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