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梅朵的效率之高让小胡子感觉意外,因为速度太快了,所以他不由的就对格桑梅朵提供的信息产生了怀疑。.
“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打听来的?”
“其实......”格桑梅朵咬咬嘴唇,说:“你要打听的消息我以前没有听说过,不过,这好像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事。哥们儿,话又说回来,尽管不是特别隐秘,真去打听的时候还是要费事的。”
能这么快打听到具体的情况,不能不说是运气,格桑梅朵问对了人。否则的话,这件不算太隐秘的事肯定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搞清楚。
当时金属物出土的具体地点,是嘎扎寺。这是一座格鲁派的古寺,位于拉萨西北方向的班戈。嘎扎寺的历史很久远,这些年期间,一直在进行持续性的翻修,金属物是在一次修缮中被发现的。
这个东西刚刚出现的时候,引起了一点轰动,庙里的喇嘛都觉得这会不会是圣物藏。当时正好有几个宗教事务管理局的人在班戈那边搞调研,听到消息就过去了,随行的还有相关的专家。但是经过研究,无论是专家还是嘎扎寺的喇嘛,都吃不准这是什么东西,也就无法分辨究竟是不是圣物藏。
研究暂时告一段落,东西被留在了嘎扎寺,几个宗教局的人之后回到了北京,第一手消息可能就是他们流传出去的。这个消息被马宝所在的机构得知了,他们已经从甘肃那边得到了一块,所以对嘎扎寺出现的这一块非常重视,最后由宗教局的人牵线,带着一些人重新到了嘎扎寺。
机构肯定进行了一些调查,不过他们不可能像在甘肃那样大张旗鼓的进行彻底的调查,具体的调查过程以及结果是保密的,外人无法得知。嘎扎寺本来不想把这个东西交上去,但是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很大,还有活佛出来说话,最后,东西被机构的人带走了,他们给嘎扎寺赠送了一些金箔作为补偿。
事情就是这样,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找对了人,一问就可以问清楚。小胡子还不敢真正确定东西是不是在嘎扎寺找到的,但他能感觉,至少格桑梅朵没有撒谎或是支差应付。
“哥们儿,消息打听到了,你觉得?”格桑梅朵试探的望着小胡子,看得出她对这单生意非常在意,因为报酬非常丰厚。
小胡子很干脆,直接就给她转账,一般来说,在目的地没有达到之前,最多只给向导一半的报酬,不过小胡子一次性就付清了他们谈好的价钱。这让格桑梅朵很激动,她表示自己会尽全力做好工作。
“你找到我真是找对人了,八廓街甚至整个拉萨,没有别的向导比我更称职。”格桑梅朵收到了钱,小麦色的脸庞上泛起了红晕,就像刚喝了一大杯青稞酒一样,她知道小胡子没有带什么装备,立即就张罗着帮忙采办一些东西:“采购上的事交给我,我能找到拉萨最便宜的店,西藏饭店和德吉北路都有。”
小胡子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接下来的事都是格桑梅朵带着他去的。首先是采购,格桑梅朵的精打细算让小胡子几乎没话说了,为了能省钱,两个人竟然坐市区里的26路公交车,从西藏饭店下车。
“外地人单独来这里买东西,一般都会被宰,哥们儿,格桑梅朵可以替你省不少钱。”
等到可以用到的装备采办好,小胡子就对格桑梅朵有一点另眼相看的感觉。格桑梅朵确实非常有经验,她买来的东西很实用。小胡子不想身边跟那么多人,所以他只让格桑梅朵找来了两辆车子,一辆坐人,一辆拉东西。
他们准备了三四天时间就上路了,格桑梅朵很能干,不但负责采买装备联系车辆,而且还抽空找到了很多嘎扎寺的情况,情况看似了解的很全面,但小胡子清楚,这种事的真正内幕,比如说金属物出土时的环境,情景,还有国家机构在调查时的种种过程,只有嘎扎寺最首脑的人物才可能洞悉。
“嘎扎寺现在是仁波切活佛,九十九岁了。”
小胡子从小就接触过后山的老和尚,不过藏传佛教和内地佛教有一定的区别。格桑梅朵告诉他说,仁波切并不是那位活佛的名字,是藏区人对活佛的一种尊称,其它地方的很多活佛都被称作仁波切活佛。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胡子就意识到,如果想要了解最详细且真实的情况,那么必然要和这位仁波切活佛打交道。
人的心境会随着周围的环境变化而变化,这里可以看到最纯净的天,很多脑子里的念头仿佛会被融化在头顶的天空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明。只有行走在这里的时候,才能体会那些朝圣者的心态。每一个人都是朝圣者,是忘却了世间的一切而投身进入高原的吟游诗人。
最终,他们来到了嘎扎寺,这是格鲁派的一座寺庙。格鲁派是藏传佛教众多宗派之一,就是俗称的黄教,在各个宗派中,它崛起的时间最晚,但在明末清初时,已经是藏传佛教中最大的宗派。
本来,小胡子以为要见到嘎扎寺的仁波切活佛肯定得费一番功夫,但没想到的是,格桑梅朵和庙里的喇嘛进行交流之后,他们竟然很快得到了接见。
当小胡子亲眼见到这位已经九十九岁的活佛时,就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感觉。小胡子本身是个很厉害的人,无论是身手或是眼力,他仿佛可以看穿人的心。就如同当时他见到格桑梅朵时,虽然对方张口闭口都是钱,精细到了一种吝啬的地步,但他能分辨的出,格桑梅朵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
然而在这位活佛面前,他什么都看不透。如果褪下身躯外包裹的僧衣,那么这位活佛就好像一个很普通平凡的老人,他的身材矮小,至多一米六五的样子,整个人像一截快要干枯的木头。他的目光有些灰暗,但很祥和宁静。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面对嘎扎寺仁波切活佛时,可能会觉得这个活佛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但小胡子默默的注视了许久,他终于察觉到了一点,这也可能是仁波切活佛身上唯一可以让他看出的不俗之处。
活佛的眼睛,就像容纳了一个世界,深邃到看不见尽头。
活佛的汉语说的很生硬,所以就由格桑梅朵当翻译,替他们传达彼此的意思。小胡子在交谈之前没有做任何的铺垫和试探,因为他觉得,仁波切活佛就算没有通灵,也是个非常了不得的人,在这种人面前,试探和谎言都没有用处。但是他也有一丝犹豫,如果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起当时发现金属物的事情,会不会引起仁波切活佛的不快甚至反感?
他的这丝犹豫是深深隐藏在心里的,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仁波切活佛说话了,几乎看不到他嘴唇的开合,就如同腹语一般。
格桑梅朵是藏人,她对仁波切活佛的态度恭敬虔诚,小声的对小胡子转达了仁波切活佛的意思。
“仁波切活佛说,让你问你想要问的事,活佛不会因为一些问题而把你拒之门外。”
小胡子没有马上说话,但他心里却感觉到了震惊,在他成年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在格桑梅朵转达了仁波切活佛的意思之后,小胡子考虑了一下,就决定直接说出最核心的东西。只有关于最核心的问题,才能得到最核心的答案。他用了一种既直接但又隐晦的办法,在纸上画出了当时小夹子山土包里出土的石头碎块上的记事符。
如果两块金属物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那么它们被掩埋的地方很可能就有相同的标示和符号。小胡子这么做,等于同时问出了两个最要紧的问题,而且还有一点,他不想让格桑梅朵知道太多关于这方面的事。
他的这种询问奏效了,在仁波切活佛看到了他画出的记事符之后,虽然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如同世界一般的眼睛里却好像出现了一片星云。他又像腹语般的对格桑梅朵说了一句话,格桑梅朵有些无奈,转身对小胡子小声说:“仁波切活佛要和你单独谈一谈,我先出去了。”
等到格桑梅朵轻轻的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仁波切活佛仿佛重新打量了小胡子一番。仁波切活佛的目光让小胡子感觉自己身躯外面,好像被一圈铁箍给箍住了,又好像自己的心出现了一道门,活佛的目光正推着这道门,要把他心底的一切都看穿。
小胡子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心理上的幻觉,当仁波切活佛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重新回到那几个记事符上的时候,他就猛然感觉到了轻松,那种被禁锢和被窥视的感觉瞬间无影无踪。
“我要先告诉你。”仁波切活佛用生硬的汉语对小胡子说:“你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