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冰冷而且滑腻,就好像在一桶油里浸泡过很久,但那种感觉却无比的真实,一阵刺骨的冷顺着小胡子的左手迅速传遍了全身,他来不及再临时用一瞬即逝的光源照明,用力一甩,右手握着的合金管横空砍了过去。
虽然在小胡子全力之下,一下子就甩脱了抓着他的那只手,但合金管还是砍空了,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空气,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随着这阵轻响,周围仿佛泛起了一片模糊又喧闹的嬉笑声,好像有很多人躲在暗处,围观着小胡子和晋普阿旺。
土爬子们不可能没有对付这些的东西,小胡子也有,但他知道在这个地方,东西完全不管用了。这个超级巨大的古坑安葬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大群。晋普阿旺不断的调试光源,然而光源出现了严重的故障,每次打开都只能亮一下,接着就会灭掉。借着这些不断闪动的光,他们看到了头顶上方的情况,绳子是从上面打下来的洞里直接断掉的,如果他们还想从这里上去,就要想办法凌空跨越地面和洞顶之间将近五米的高度,而此刻,这显然不现实。
“把那些原木棺拖几个过来,叠起来朝上爬。”晋普阿旺盯着不远处那一排排整齐的原木棺材,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但小胡子直接放弃了这个办法,在刚才的黑暗中,晋普阿旺根本不知道小胡子遭遇了怎么样的事,真的去触动那些原木棺,会有什么后果?
“我们找入口,从入口出去。”
入口绝对不会是凌空的,但他们对乱葬堆的情况很陌生,根本不知道入口在那个方向。不过根据这个大空间的地势来看,入口必然在东面,或者西面,因为南北之间的距离比较窄,不会把入口开在那里。
这个地方确实很邪气,乱葬堆上面的人皮灯笼和邪兽的石雕锁住了所有阴气,小胡子身上带着几张时间很久远的符,据说是高人蘸着黑狗血在黄表纸上画出来的,可以避邪,但是他不打算用这个来应付面前的困境,晋普阿旺身上的天铁都不管用,就不用说这些狗血符了。他在左右一张望,最终选择了一个方向,因为根据刚才匆匆一瞥的记忆,那个方向的原木棺比较少,不是那么密集。
小胡子拔腿就走,周围那一片一片消失了又重新出现的嬉笑声一直没有停息,让两个胆子很大的人都忍不住冒鸡皮疙瘩。空间内的地形开始变化了,时宽时窄,原木棺还有被布料包裹着的尸体在两旁不断的出现。走到这里的时候,全神戒备的小胡子就觉得,冒然进入乱葬堆,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大鲁特一支获得了那场战争的胜利,死者是他们收敛的,从刚才那些被白布包裹的尸体可以看得出,收敛的过程很细致,连死者一些平时常戴的小饰品都尽力找了回来,那么这些尸体中,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就算真有什么,也早就被古老宗教的信徒找到了。
但当初留下线索的人,还是记录下了乱葬堆这个地方,说明这里仍然具有挖掘的潜力。乱葬堆值得挖掘的地方,在那里?
骤然间,一阵好像从未知角落刮来的风打断了小胡子的思路,这个地方不可能有风,但是晋普阿旺也有这样的感觉。随着这阵风吹过,小胡子的头皮又开始隐隐发麻,因为他们只有间隔一段时间才会亮一下的光源,其余时间都是沉浸在黑暗中的,而这阵风刮过之后,小胡子立即萌生出了非常恐怖的感觉,他觉得周围好像一下子钻出了很多人,都无声无息的围着他们。
晋普阿旺首先发出了一声带着些许慌乱的大吼声,紧接着,小胡子就感觉自己的脖子嗖的凉了一下,仿佛有人恶作剧般的躲在后面朝他的脖子里吹凉气,这阵刺骨的凉意还没有消失,黑暗中就好像同时伸出了不知道多少只手,在来回拉扯小胡子的衣服。两个人不断挥动手里的武器,什么都砍不到,但那种被拉扯的感觉却一点都没有消失。
他们像是被一股一股阴邪的气给缠住了,这是最恐怖也真正可怕的敌人,在小胡子的意识中,朝圣者的大法师博思巴并非绝对的无敌,因为他是个人,可以看见形体,有自己的弱点。但面对这些连看都看不见的东西,他们该怎么对付?
手中的光源仍然断断续续,晋普阿旺来回挥舞自己的铁环,却次次都砸空,他急匆匆的对着小胡子喊了一声:“那块鲁特牌!”
小胡子的左手一翻,从身上摸出了那块鲁特牌,这个时候,晋普阿旺手里的光源猛然间的一亮,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光源的亮度就好像一轮明亮的太阳,把两个人周围照耀的一片通透。他们用武器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东西,然而在这片光源的照耀下,小胡子一眼就看到在他们身旁,不知道飘动着多少氤氲的黑气,每一缕黑气,都像是一个不肯安息的灵魂。
“就是这些东西!”晋普阿旺咬牙切齿,但是对这些东西却没有一点办法,他同样是一个宗教信徒,然而真正的宗教是什么?那只是人的一种信仰,一种心灵上的寄托,当在濒死的困境中时,没有任何宗教里的神明会来救他。
看着这些来回飘动的黑气,小胡子的心里动了动,他什么都没说,一把摘掉身上的背包,在里面翻找。他是个有条理的人,即便在荒郊野外,仍然保持一种习惯,背包里的东西都是有序的,想找的东西很快就能找到。小胡子从背包最底部掏出了一团揉的皱皱巴巴的破布,这块破布来自傩脱次暗夜神庙内。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把唐月和胡彦国逼到暗夜神庙的那个朝圣者,就是手上裹着一块破布,一拳把一只白童的怨灵给打回了墙壁中。
晋普阿旺手里的光源没有灭掉,但是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昏暗,好像一团跳跃的鬼火。小胡子丢下了合金管,手里攥住牛头牌,又裹上了这块破布,一拳打了出去。
他出手非常快,而且用破布裹住牛头牌之后,他感觉有了一些变化。那些黑气没有质,就好像空气一样,然而这一拳出去,小胡子就觉得自己好像打到了一团轻飘飘的棉花上,尽管触手非常轻柔,但似乎确确实实打到了什么东西。
砰
这一拳力量很大,一股黑气瞬间就被打散了,当它散入空气中时,有一种吱吱的声音传了出来。小胡子精神一振,转身又是一拳。
又一团黑气好像一团模糊的影子,被一拳打的倒飞出去,在不远处的地方轰的散开了。
“走!快走!”小胡子找到了窍门,却不敢停留,在这个地方,他和晋普阿旺会一直处在劣势中。
当两个人开始朝前冲的时候,周围的一团团黑气还是没有离开,小胡子骤然顿住脚步,拳头像雨点一样轰轰的击向四周,在这种暴雨般的打击下,不知道多少团黑气被震散,消失在空气里。随即,无数的黑气好像胆怯的人一样,悄悄的从原地退后,继而隐没。
当这些黑气完全消失之后,晋普阿旺手里的光源又亮了,这是光源正常的光,但这并不代表危机解除了,小胡子握着拳头走在前面,当他们走出去不到二十米,空间内的地势猛然一变,地形更窄了,两根天然形成的石柱像是支撑着空间的两个支点,耸立在前方。石柱子的形状不规则,而且非常粗,两根石头柱子几乎占满了通道,只留下三条不宽的过道。
因为地势的原因,这附近没有一具原木棺和尸体,从这边照向那边,看到的还是一片深邃的空洞。没有了原木棺,让小胡子稍稍放下一点心,两个人一前一后靠近了石头柱子,就贴着它慢慢的朝前走。
但是刚刚走出去几步,有一种类似于水滴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啪嗒啪嗒,声音不高,却很有节奏。这阵莫名其妙的声音让他们刚刚放下来的心又高悬起来,小胡子觉得,面对这些东西,自己开不开光源都没有什么区别,他紧贴着石头,侧脸朝前很慢很慢的走,只要出现任何异常,他的拳头会毫不犹豫的轰出去。
深邃的空洞中静的让人心悸,只有两个人很轻微的脚步声和那阵水滴的声音,小胡子只向前走了一小段,水滴声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这阵脚步声让小胡子心里一紧,从这阵脚步声可以分析的出,对方也在这根粗大的石头柱子的另一边,而且正慢慢的绕着柱子朝这边靠拢。
小胡子屏住呼吸,侧脸朝那边看,头也不回的对晋普阿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感觉,石头柱子那边传来的很轻微的脚步声应该是个活人的脚步,他想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躲过他的耳目,直接跑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