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伙计的这句话,我心里猛的一紧,匆忙就跑过去,文哥也焦急不堪,跟着过来。李富生的脸像扑了一层粉,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心跳和脉搏微弱到几乎‘摸’不到了,就算现在坐上车,等找到医院还需要时间,没有完善的医疗设备,他很可能撑不下去了。
“给我救活!”文哥当时就急了,他根本不知道李富生是从黑‘洞’里出来的隐情,一旦这个李富生死掉,他就束手无策,无法再去主动寻找:“你挂了他都不能挂!”
伙计很为难,有人拿了强心针给李富生打,一针打完,我赶紧拉住李富生的手,他的手像冰块一样,很凉。那几个人在文哥的呵斥下,马上又抬起李富生,我就抓着他的手跟着一起跑。
骤然间,我好像觉得李富生的手指轻轻捏了我的手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奔跑中颠簸导致的错觉,但转头看向他时,他还是紧闭着眼睛。
但我没有时间再想那么多了,车子很快开了过来,李富生被放在后座上,初开始的时候颠簸的很厉害,我看见他嘴角又开始渗血,等开到路上之后才算好了一些。在那段时间里,李富生好像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被一群人所关注。
我们来不及赶到大医院去,只找到一个县级医院,急急忙忙就把人给送了进去。送他进去的时候,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生命特征,只在心里祈祷着,一切会好,会好起来。接着,邝海阁也被送了进去,小地痞跟文哥说了我胳膊上的伤,文哥想了想,道:“已经到医院了,缝针吧。”
小地痞带着我去缝针,文哥本人则跑到医院的办公楼去找院长拉关系,就算他再心急,就算李富生真能被救过来,至少也要在医院里呆几天,我们这些人的情况跟普通病人不一样,会引人注意,没准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文哥想提前把关系铺好,堵住医院的嘴。
我的伤确实不碍事,皮‘肉’的贯通伤,两边缝针,缝针结束后,我们坐在车子里等,文哥在办公楼那边呆了半个小时,这个人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等他出来的时候,医院的院长竟然亲自送到楼下,说明医院这边已经被摆平了。
“累啊。”文哥拉开车‘门’钻了进来,一坐下就长叹了口气,‘摸’着头顶的头发,回头对小地痞道:“人不要全都呆在医院,影响不好,不过这里不能放松,病房里外全要布上人,二十四小时看着,剩下的,到外面先找地方住下吧。”
说完这些,文哥拉车‘门’要走,我一把从后面伸手拽着他,道:“我问一下,陈雨……”
文哥回头看了看我,拍拍我的胳膊,道:“她不会有事。”
文哥这次带来的人确实很多,医院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分开住到县城的宾馆里。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故意安排的,在进宾馆的时候,我看到了陈雨,她好像还没有从之前那一枪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眼睛不如过去那样机灵,脸‘色’也有点发白。我们在宾馆的大厅里对视了一会儿,她的嘴角动了动,接着就习惯‘性’的咬着嘴‘唇’。
她脸上的淤青还在,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跟她说句话,但想想又忍住了,即便这时候走到她面前,我也开不了口,可是,我的心里还是疼着的。
我跟小地痞住一个房间,他可能知道我不会丢下李富生还有邝海阁自己逃走,所以进‘门’之后很放心的去冲了澡。我就在‘床’边坐着,不停的‘抽’烟,他穿好衣服,坐到我对面,看着我沉闷的样子,突然就笑了笑,对我道:“你想见她?”
“嗯?”我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他说的是陈雨,我不清楚小地痞安的什么心,但我的表情已经出卖了我心里的想法。
“这个事情算是结束了,我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总会犯错误的。”小地痞用‘毛’巾慢慢擦着头发,道:“大家都不是计较的人,过去就过去,没什么大不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不死,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你想见她,就见见。”
小地痞也不问我的意见,起身打了个电话。陈雨应该就在旁边的屋子,两分钟后,她被人带过来了。小地痞让她进屋,然后对后面的伙计道:“两天没好好吃饭了,出去带几个硬菜回来,再带瓶酒。”
那伙计答应了一声就走了,小地痞关上房‘门’钻进卫生间。陈雨呆呆的站在那儿,在这个时候如此之近的望着她,我突然想把心里的一切包袱都放下,不想再有任何隐晦和掩饰,我想亲口对她说:我喜欢你,也在乎你。
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是不合适的,我能做的,就是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我站起来走向她,慢慢伸出手,当我的手指碰到她的指尖时,她心里压抑的很深的情绪骤然就爆发了,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别哭。”我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我不傻,我知道自己的这些举动都被小地痞暗中看在眼里,这会让他更加意识到,我不能彻底的割舍或者说忘掉陈雨,这会是他手里一张对付我的王牌,也会是我的软肋。
但是我能怎么样?就这样面对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而硬起心肠不管?我做不到。
陈雨紧紧抓着我的手,她在极力的压抑自己的哭声,她使劲咬着嘴‘唇’,眼泪滚落的擦都擦不干。我的心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的刺了一下,因为我想起上一次在石堰川时,另一个陈雨死去前的那一幕。
她也是那样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带着永远都消弭不掉的哀怨和遗憾,哭着对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咳嗽了一声,捂着嘴,其实是想掩饰自己眼角渗出的一点泪迹。我们俩的身体贴的很近,她的‘抽’泣声让我的耳膜跟着心脏一起震动起来。就这样面对面的站了几分钟,小地痞出来了,陈雨马上扭头自己擦掉眼泪,忍了几忍,终于止住了哭泣。
“你知道,谁都不想这样。”小地痞这次没有笑,站在那边道:“雨姐,事情过去了,别人怎么对你,我不管,但我还是叫你一声雨姐,我们俩算是一起长大的吧,我的脾气你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替你说话,你安心,文叔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话像是说给陈雨听,其实我知道是说给我听,话的潜台词就是:陈雨现在很安全,只要不再出麻烦,她会一直安全下去,但是如果出了意外,就很难保证了。
这时候,被小地痞派去买东西的人回来了,拿了菜和酒,顺便又把陈雨给带了出去,我没阻拦。小地痞把‘床’头柜挪到两张‘床’中间,摆好酒菜,给我倒了一杯。我听人说过,过去那些河边江边水‘性’很好的人,一般都好酒,活血而且驱寒,小地痞也不例外,虽然年纪小,但从端杯子嘬酒那个姿势上看,就是此道老手。
“你水‘性’很好。”我稍抿了一口,这个时候真的不想喝醉,尽管心里还是烦,但必须要保持清醒。
“从小练的,喜欢这个,说出来你别笑,我最开始是在游泳池里练的。”小地痞嘿嘿一笑,道:“那时候老爹管的严,不许随便出‘门’,只能在几个固定的地方玩儿,一来二去就喜欢上游泳了。来吧,喝两口,这是好东西,我八岁开始就偷偷的喝,开始也是觉得好玩,白酒辣,朝里面放白糖喝,被老爹抓住了,揍了一顿,然后告诉我:小兔崽子,你憨头,白酒加白糖会发苦,得加冰糖。”
说着,他就哈哈的笑,我也跟着笑,但是觉得很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么。
“这次,你们准备让我干什么?”我慢慢的喝着,想先从小地痞这里套点话,不过心知这很难,小地痞天生的伶俐样,而且酒量很大,喝了半斤下去跟没喝一样,肯定不会‘乱’跟我讲什么。
“我跟文叔不一样,他那把年纪了,跟我们有代沟的。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吃饭喝酒聊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侃呗,所以,不谈正事,你别问,我也不想喝着酒扫兴,来,碰一个。”
他这么一说,等于提前堵住了我的嘴,所以后面的话就没必要再说了。我闭上嘴巴,此刻最应该想着的,还是李富生能不能救活。
“问问,你多大了?”小地痞咂了口酒,一边吃菜一边道:“好歹算是前后见了几面了,知道你叫什么,但不知道岁数,现在酒桌上都是这规矩,谁是兄弟谁是哥,咱也赁赁。”
“我?”我的思路一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想着李富生在手术室里的情景:“我87年的。”
“巧了不是。”小地痞咧嘴道:“我也87年的,六月六号的生日,多吉利的数字。”
“我十一月的,你大,你是哥,喝你的酒。”
“不该这么说。”小地痞端起杯子,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对我道:“其实你大,你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