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我的慌‘乱’不断的升级,大声叫着赵英俊,他趴在甲板上已经完全够不着我了,可能我的叫声比较凄厉,赵英俊来不及再跑到舱口,直接就从甲板的窟窿跳了进来。船舱积水里平铺着一层倾倒的血纹陶,非常坚硬,我仰面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拖着跑,脑袋不知道来回被磕碰了多少次。
我从接近船头的位置直接被后拖了有十来米远,潜水灯在‘混’‘乱’中滑落到脖颈间,光线也左右摇晃,我看不到后面的赵英俊,但是从他不断的呼喝中能听出来,他虽然带着破布,但一跳下来就遇到了麻烦,可能是被缠住了。
没有后援,我自己很难摆脱纠缠着我的那股无名力量,我又被拖出去两三米后,那股力量突然一转,拉着我的脚脖子,把我的身体用力朝旁边甩了过去。这一下子额头就撞在一尊血纹陶上,顿时血流如注。但是这样一来,脚下那股力量仿佛瞬间消失了,我急忙来回晃晃发昏的脑袋,勉强想爬起来。
但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脖子上挂着的潜水灯恰好照到了面前的那尊血纹陶上,我看到血纹陶的脸庞还有头顶沾着几滴血迹,应该是我刚才摇晃脑袋的时候甩上去的。殷红的血迹让血纹陶身上一圈一圈的螺纹泛亮,几乎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滴着血迹的地方飞快的长出一缕像头发那样黑乎乎的东西。
这东西长的非常快,我心里一慌,转身就想走,可是无形中感觉手腕子被什么给缠住了,低头一看,旁边几尊血纹陶的身上,都长出了这样的黑丝,已经缠住了我的手腕。我使劲甩都甩不脱,这种黑丝一沾到我的身体,生长的速度就无比的惊人,我几乎被一圈一圈的缠了起来,像是被一大团黑‘色’的蛛丝给包裹了。
不仅仅是身体被缠住了,我感觉有一缕黑丝顺着脸庞上的嘴巴耳朵和鼻子,无孔不入的朝里面钻,那种势头根本阻拦不住,一缕黑丝从牙缝钻进嘴巴,而且顺着食道朝肚子里面继续钻,声带仿佛被卡住了,最后完全就被包在这团黑丝里。
这一切发生的其实很快,赵英俊还被缠在那边,我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就觉得肚子里面像被一根一根发硬的马鬃‘毛’刺着,非常难受。这时候,我隐约听到了多吉的声音,他看赵英俊搞不定那么多血纹陶,可能也从甲板上跳了下来,多吉一出现,船舱里就充斥着那阵奇怪的念咒声,反正还是和骂街一样,卧槽尼玛卧槽尼玛的叫着。
但我感觉有点来不及了,整个腹腔都难受的要死,而且鼻子也被越来越多的黑‘色’堵的严严实实,呼吸变的很困难。我大口大口的喘气,每一次张开嘴巴的时候,都会有黑‘色’钻进嘴里,可是当时那情况,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张嘴呼吸,会活生生的憋死。
就这样持续了一两分钟时间,我就不行了,严重的缺氧,几乎一丝空气也吸不进来。窒息的感觉令人想抓狂,同时又慌‘乱’到极点,可是我的手脚都被黑丝缠成了一团,连动都不能动,这更加难受,脑组织很快就因为缺氧而产生了反应。
我不知道人在窒息的那一瞬间会不会因为脑组织极度缺氧而产生什么幻觉,但恍惚中,我仿佛看到整整一个船舱里面,都是一个一个很低矮的小人,它们拿着古代的兵器,像是在临阵作战那样振臂呐喊。
砰……
在我快要活活憋死的时候,一声低沉的闷响打断了‘混’‘乱’的幻觉,我感觉腹腔和嘴里的黑丝像是被火烧着的头发一样,嘶啦啦的朝后缩,紧跟着,其它地方的黑丝也呼啦啦的退缩,我觉得呼吸顿时通畅了,连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些黑丝褪去的一刻,我看到了多吉,他的面孔有点狰狞,正举着一根小木槌,在周围不断的敲打,每敲打一下,嘴里还会叽里咕噜的说上一串我听不懂的话。他看似是在对着空‘荡’‘荡’的空气敲打,但这根小木槌似乎拥有很不寻常的效力,多吉敲一下,那些血纹陶身上冒出的黑丝就退缩回去一截,一直到最后,所有的黑丝全部消失,多吉伸手把我拉起来。
但周围好像还是不那么安静,我弯腰站在多吉旁边,他用一种蛤蟆般的姿势半蹲着,手里的小木槌左右敲打,那样子显然是在不断的驱赶什么。过了有几分钟,赵英俊从那边一点点的冲了过来,虽然他有破布,不过这也并不是完全可以克制一切的东西。此刻,赵英俊很狼狈,鼻子微微的渗血,身上的衣服也挂破了好多处,他身上到处都是像胎记那样的黑斑,我看到有几块很严重的黑斑就好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给刺破了一样,咕嘟咕嘟的朝外冒黑‘色’的血。
“快走!”赵英俊抬手擦擦鼻尖的血迹:“再熬下去,我也顶不住了。”
“不走!”多吉显然犯倔了,大有不把这里扫平就不罢休的势头,但他手里的小木槌绝对是个威慑,东敲西打了一会儿,那种‘阴’森又邪异的气息就减弱了许多。
赵英俊拖着我和多吉就跑,两个人一前一后把我护住,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很接近船尾了,跑了几步,就从已经塌掉的舱口钻出来,回到甲板上。
“娘的!”赵英俊一坐下来就大口的喘气,我感觉他的脸都黑了。他一把甩掉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浑身上下就和鬼拍背一样,留着很多黑斑。尤其是几个比较严重的地方,血流不止,流出的都是黑血。多吉给他‘弄’了点‘药’,我也觉得自己肚子里仿佛留有几根很长的黑丝,一股一股的反胃,就抠着嗓子吐。
“这事好像不对了。”赵英俊吃了多吉的‘药’,又外敷了一些,伤口流出的血才慢慢变‘色’,他一边包扎一边道:“第一个,这艘船,可能不是中国的船,我在船舱里看到几个角落里留着古朝鲜文,第二个,那些血纹陶,好像不是陪葬,是拿来当‘阴’兵用的。”
这是个比较绕圈的问题,古朝鲜半岛上,目前为止都没有证明他们有血纹陶这种制陶工艺,如果这艘船是朝鲜船,那么下面那层船舱里的血纹陶肯定是中国人传授的技术,也就是说,这艘沉船的设计甚至最初的蓝本计划中,必然有中国人参与。
至于拿血纹陶来当‘阴’兵用,就有点说不清楚,血纹陶最初被发明,完全是因为要节省人殉,后世的一些旁‘门’方士可能改进了加持手段,能让血纹陶发挥更多的作用。韩家集地下那么多血纹陶,其实都是祭祀时候的祭品,用血纹陶做‘阴’兵,一般是用它们镇压什么比较邪气的东西。
“古人不会闲着没事烧制这么多血纹陶,既然烧制出来,肯定就有重要的作用。”
“既然这里是船棺,那么这些血纹陶是不是守墓的?”
“我觉得不是。”赵英俊摇摇头,在甲板左右看了看,道:“我还是认为,都是当‘阴’兵来压什么东西的。”
目前国内出土的最大规模的一批血纹陶,地点在陕西咸阳和兴平之间的五陵塬附近,那个地方有汉武帝的茂陵,当然,血纹陶不是从茂陵周边出土的,距离真正的茂陵还有差不多八十公里。当地的村民在修建新房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了几个陶俑,而且看那个样子,显然没有挖完,地基就暂时停工,陶俑也被官方运走,陶俑运走的第二天,就有人过来封锁那片地基所在地,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村民们都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围在警戒线外面看热闹。当时正好是夏天,村子里的人图凉快,半夜就在外面铺凉席睡觉,结果接下来的几天里,有好几个村民深夜的时候看到有样子很古老的黑‘色’的马车拉着东西从地基那边跑。
有些人好奇心重,看到这些马车之后就追着想探探究竟,但无一例外,只要追赶马车的人,都像是被煞打了一样,浑身上下一块黑斑连着一块黑斑,虽然没有马上死去,可是比死了都要难受,时常犯邪,连自家人都不认识,被关在屋子里还要踹‘门’拆窗户朝外跑,最后实在没办法,有的家户竟然就用关大狗的铁笼子把人装进去。而且这些人谁来看都看不好,乡里甚至县里的大夫也瞧不出究竟。
村子里的人‘迷’信情绪还是比较重的,都说这是冲撞到了什么不该冲撞的东西,寻常的办法治不好,到医院都没用。最后是从外乡请了个老头儿过来,用一根柳条编出来的鞭子,隔着铁笼‘抽’了一阵子,把人给治好了。
村民们这些事情没有妨碍官方的挖掘,在几个村民犯病期间,一批文物部‘门’的人进驻到村子里,进行了大概一个月的挖掘工作,一共挖出了二百零二尊完整的血纹陶陶俑,还有一些残破的。看见挖出这么多陶人,村子里的人就以为下面估计还有哪位大人物的墓,不过这片区域的地下,就只有这些陶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文物部‘门’的专家经过勘察,也否定了下面有古墓的可能。
但接下来,非常邪‘门’的事情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