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节

“那件事真的已经结束了。”叶天淡淡地说。
  他不愿听对方临终前吐露的秘密,更不愿跟对方扯上半点关系,当然也不会虚与委蛇,用男女之情套取对方心底的情报。那种骗子行径,已经超出了他做人的底限。
  “没结束,没结束,那只是个幌子。红龙从巴格达秘密撤离时虚晃一枪,到后期不慎被俘,是虚晃第二枪。然后,绞刑架下授首,则是虚晃第三枪,其实真相是——”元如意说到这里,挥起袖口擦了擦血淋淋的嘴角,像说书人故意卖关子那样,似笑非笑地盯着叶天。
  “知道得越多,往往死得越早。所以说,有些秘密是会害死人的。”叶天没有踏入对方的圈套,一路问下去。
  二次海湾战争留下了太多值得战争学家们考究的谜题,谜题焦点,便是红龙失踪、现身、伏诛的过程以及红龙国库内天量财富的去向下落。但是,以目前叶天的身份来看,知道某个红龙的秘密又有什么用呢?
  “真相就是——”元如意有些失望,只好接下去,但第二只阔刃羽箭从窗外飞来,只一闪,便盯入了她的眉心,并径直由后脑穿射出去。
  蓝汪汪、光闪闪的箭镞,瞬间刺痛了叶天的双眼。他徒劳地向前伸了伸手,却无法挽回元如意的性命。那支羽箭上蕴含着开山裂石的巨大力道,连人体最坚硬的颅骨都射穿了,并且是蓄势已久,一击必杀,几乎无可抵挡。
  “真相总是伴着死亡一起泯灭的。”叶天叹着气说。
  元如意最终也没能说出那秘密,或许她根本就无意吐露秘密,宁愿将秘密与自身一起埋葬。
  叶天没有选择退却,而是大步走到窗前,向右前方望去。羽箭是从那个方向来的,但此刻只见一排参天大树上的枝枝叶叶随风摇曳,却没有半个人影。
  “当心。”孔雀冷冷地提醒。
  “对方当真要杀我的话,早就有几百次出手机会了。元如意多嘴,才招致杀身之祸。我猜,下令杀人的,一定就是青龙。”叶天郁闷地长出了一口气。这是在中国大陆的地盘上,黑白两道能人辈出,却任由伊拉克青龙予取予求,进退自如。说到底,云、贵、川的江湖人形同散沙一般,非但不能同仇敌忾,反而相互攻讦,才给了外邦人以可乘之机。这种情形,不免让他联想到二战时期的东南战事,日本人正是利用了中国人的“窝里反”,才长驱直入,挥兵南下,使大东南陆在数月之内陷入太阳旗的笼罩之下。
  同理,如果苗疆炼蛊师们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岂能容大竹直二集团肆虐掠夺?
  “元氏兄妹的野心一向都很大,元如意尤甚。她一直想进入蛊术禁地中的十世之塔,取代天魔女,成为蛊术之王。现在,她死了,苗疆可能会稍微安静一阵了。事实上,我无心害你,只想帮你脱离催眠术的控制,是她的潜入,才令你陷入险境的。”孔雀试图解释,但叶天一笑挥手,示意那件事已经翻过一页了。
  现在,他甚至有些庆幸元如意的潜入偷袭,才让自己对内心深处埋藏的秘密初窥端倪。
  “也许你可以坦诚告诉我更多关于天魔女和十世之塔、元神结界的事?”他问。
  孔雀却阴郁地摇摇头:“我做不到,因为元神结界的作用,就是保护内心的秘密不被外人用非法手段读取。既然天魔女在你心底设置了元神结界,不管是谁,妄图碰触那层禁忌,都会招致杀身之祸。我不敢做,也没必要那样做那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她对天魔女太过忌惮,根本不愿意多谈这件事。
  “可是,你不是一直想要穿透我的内心世界吗?不是执意要讲我脑海中的女孩子挖除,换为莫邪?”叶天轻轻拍打着胀痛的太阳穴,仔细回顾孔雀动手以来的每一个环节,越来越觉得自己身边危机重重,每时每刻都大意不得。
  “喂喂,事情了了,咱们还不快走,还等什么?”司空摘星悄然闪进来,单手拢在嘴边,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叫着。
  他和小彩都曾吟诗与孔雀为敌,但那是为了支援叶天,既然叶天都已释怀,那么他对孔雀的敌意自然也就消退了。
第九章 古祠一战
  即将退出房间前,叶天猛地记起一件事,回到自己的房间,掠到“蒋公子”曾经站立过的窗前,向下俯视。如他所料,一条细绳系在窗框一角,另一端,悬挂着一具已经冷硬了的尸体。
  司空摘星跃上窗台,探身出去,仔细看了看,吐了吐舌头:“好像是——”
  叶天接上去:“是三先生。”
  尸体的双手指甲都被磨烂,窗台下的水泥外墙上,也留下了几百道刺目的划痕。
  叶天叹了口气:“我听到的野猫挠墙声,原来就是三先生临死前最后的挣扎。那位假冒的蒋公子的确够镇定,一边杀人,一边回头跟我打招呼。高手,真正的高手。”
  司空摘星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他奶奶的,不知道台岛来的人搞什么,自己同伴给勒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我们可管不着这些闲事,还是逃命要紧,嘿嘿,嘿嘿嘿嘿……”
  三个人带上小彩,迅速走入电梯,直落地下一层的车库。
  车库内没有其他人,一片寂静。直到此时,司空摘星脸上的焦虑之色才全部退去,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红烧鸡爪,自顾自抽出一根大嚼起来。看起来,发现三先生尸体那件事,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四个人上车,叶天忍不住皱起眉头:“司空,就这么走了?”
  司空摘星点点头,只顾吃鸡爪,没空开口说话。
  “酒店里剩下的事怎么办?”叶天伏在方向盘上,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司空摘星笑了:“只要有钱,什么都搞得定。我已经扔给值班经理足够的钱,他晓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自找麻烦的。”
  鸡爪吃到一半,他扭脸向着窗外,呸地一声吐出鸡骨,接着说:“咱们走咱们的,没人敢拦着。”
  孔雀插嘴:“还有一些敌人躲在暗处,这时候出去,会不会中埋伏?”射杀元如意的那两支淬毒阔刃羽箭相当毒辣,所以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司空摘星没给她好脸色,冷冷地说:“怕中埋伏就下车!”
  叶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别激动,小心上火长青春痘。”到了这时候,大家互相攻击没什么意思,还是团结一心,闯出险境再说。
  司空摘星“哈”了一声,用手背蹭蹭脸,仿佛真的害怕会长青春痘似的。很可惜,他早就过了长青春痘的年纪,以后脸上只会长胡子、长老年斑、长皱纹了。
  叶天发动车子,沿着螺旋车道驶上地面,离开酒店。果然,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闲人出来挡路。
  车子离开盐源县城,一直向北去。
  司空摘星打开点唱机,一对流行歌手正在用粗犷的嗓音唱着一首《自由飞翔》:
  “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
  灿烂的星光,永恒的徜徉。
  一路的方向,照亮我心上。
  嘹亮的边疆,随我去远方……”
  他也拉长了嗓音,荒腔走板地跟着唱,引得后座上的小彩不住地偷笑,朦胧的睡意也被赶跑了。
  “叶天,如果没有你横插进来,很多事将会在大理结束。我和段承德的恩怨产生于大理,当然应该在那里结束。而小彩,就是我牵着段承德鼻子走的最后一条锁链。在你出现之前,那只是一场私人恩怨,我用血咒惩罚薄情寡义的段承德,而他在毫无盼头的情况下,最终会选择跪在我面前求我,让我放过他的家人。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段承德是个很会讨女人欢心的男人。他在我的生命中,像一片遮住整片森林的叶子,截断了我所有的年轻岁月。为了他,我断然献出清白之躯,不顾可能遭受的苗疆蛊术严惩,沉迷于他的甜言蜜语之中。那是个梦,而梦总是会醒的。梦总是反着的,梦越甜,醒来后就越痛苦,所以我发誓,要把他令我蒙受的耻辱与伤害,百倍反加在他身上。我曾无数次设想过那个又解气又风光的场景,若他果真跪下来求我,我就命他亲手杀掉身边所有形形色色的女人,去伤她们的心,让段承德宠爱的女人们,也受跟我一样的苦……”孔雀的低沉叙述不停地被歌声扭曲着,变得断断续续的。
  那段历史不堪回首,段承德的“花心”直接造成了孔雀悲惨苦难的一生。若他不出现,孔雀的人生将是灿烂而辉煌的,或许此刻已经成为名满天下的苗疆大炼蛊师,像许许多多的江湖大人物那样,成就不朽的风云故事。但是,段承德出现了,并且在孔雀身上重复着“始乱终弃”的桥段,令她错过了前面一千条光明之路,却走入了第一千零一条黑暗歧途。
  “他毁了我的一生,我也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千百年来,那是我们苗疆炼蛊师们遵循的唯一生存法则。”孔雀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了一口气,叉开左手五指,轻轻搭在了小彩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