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灯的光芒昏黄,静静地照着乱坟岗,之前那座大坟上的绿光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坟头矗立在那里,上满长满了蒿草,夜风吹来,草叶簌簌的摇晃着,似乎整座坟都在抖动。
赵子凉提着马灯,微微弓腰眯眼,面上神情紧张,正在直愣愣地盯着网兜底下的人头。
因为担心被血肉飞溅到,他站得比较远。
而我这时却是一手掐着人头下面拖着的那截肠子,一手用石头猛砸那人头。
人头本身就已经腹中宣软,似是准备爆裂开来,被我这么一砸,立时劈开肉绽,血肉横飞,只不过是片刻之后,人头正面的血肉都如同煮熟的狗肉一般,自动脱落下去,现出里面一个略显枯黄的头骨。
头骨还算是完整,两个眼珠子还留在眼窝里面,此刻正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瞪着我。
快,敲它的头盖骨,天灵盖那里最薄,敲碎它!
见到这个状况,赵子凉有些紧张和焦急地对我喊道。
我不知道赵子凉为什么这么紧张,可能是这飞头降的毒性太强,他担心这玩意荼毒生灵,所以才会这么紧张。于是当下我照着他说的做了,用石头的尖角,对着那头盖骨的天灵盖一砸,立时咔吧一声脆响,那天灵盖被崩飞了牛眼大的一块,现出一个黑乎乎的窟窿。
我把那头骨翻转一下,向那窟窿里面看去,却并没有看到脑浆,里面似乎是中空的。
这个状况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把那头骨捧了起来,然后如同用瓶子往外倒水一般,把那头顶的窟窿对着地面晃了晃。
我的举动让赵子凉急得差点跳了起来。
你做什么?!快拿起来!赵子凉大叫着,慌手慌脚跑过来,差点就伸手去抓那头骨了。
怎么了?见到他的举动,我不觉是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那森罗虫入土就走了,你这不是要放虎归山么?赵子凉说话间,从袖子里抽出一支判官笔,递给我道:用这个伸进去搅一搅就出来了,记住了,出来之后,一定要捏住了,装瓶子里,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赵子凉的紧张神情也有些传染了我,当下我也变得小心起来,随即接过那判官笔,伸进那脑壳里面搅了一下,然后一搅之下,立时察觉那脑壳里面似乎有个肉乎乎的东西,个头不大,但是不知道是什么。
我下意识地用笔尖把那东西往边上一抵,立时脑壳里面竟是传出了一阵细小尖厉的叫声。
这个状况吓了我一跳,连忙把判官笔抽出来,然后再一看那脑壳上的窟窿,却发现有个紫红色的肉头从里面伸了出来。
肉头顶端圆圆光光的,灯光照耀下,还闪烁着光泽,丝丝细小的纹理看得清晰,然后,肉头往外一伸,赫然看到那似乎是一个圆圆的脑袋,有鼻子有眼的,眼睛绿豆大小,火红的,嘴巴有点宽,但是整体模样还算可爱,不是很恶心,再然后,那肉头往外一窜,跟着竟是伸出两只小指粗细的手臂,那手臂五指分开,很是清晰,撑着窟窿的两边,似乎是想要从窟窿里面跳出来。
快捏住它,这就是森罗虫!见到这个状况,赵子凉一声怪叫,紧张地额头都冒出冷汗了。
我被他叫得一哆嗦,连忙丢掉判官笔,然后伸手一抓,食指和拇指正好卡住那肉头的脖子,然后那肉头立时咧开嘴巴,喳喳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同时肉乎乎的手臂拼命推着我的手指,似乎是想要把我手指推开,但是却因为力气太小了,压根就无法撼动我的手指。
不要这么粗暴,你会掐死它的!这个时候赵子凉又是一声惊叫,咧嘴看着那小人,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了。
这家伙的反应让我有点无奈了,说森罗虫毒性大,会害死人的是他,这会子又担心我把森罗虫掐死,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怎么感觉他的反应有点异常?
当下我眉头紧皱,先不去管太多,只是把那肉头从脑壳窟窿里面揪出来,然后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三寸来长,浑身肉乎乎的紫黑小人,小人有头有脸,有手有脚,几乎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怪异的东西,当下不自觉瞪着那小人,有点出神。
快装起来!赵子凉此时已经凑到我什么,恨不得自己去捏那小人了。
听到他的话,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丢掉头骨,把地上的瓷瓶子捡起来,然后一点点把那小人塞了进去。
那小人似乎很不情愿进去,最后脑袋被我按进去的时候,还不停发出尖厉的叫声。但是,最后它还是被我整个儿塞了进去。
然后,这个时候,赵子凉几乎全身都哆嗦了起来,伸手一把抢过那瓶子,然后掏出一个棉塞子,把那瓶子一盖,随即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对我道:帮我转告你爷爷,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咱们有缘再见,这次谢谢你了,一手小兄弟!
喂,你去哪里啊?怎么说走就走了?我看着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有急事,赵子凉远远地对我喊道。
喂,你的判官笔还没拿呢,我从地上捡起他丢下的判官笔,对他喊道。
你先帮我收着,有空我来拿赵子凉说话间,身影没入了夜色之中,不知去向了。
见到这个状况,我怔怔地站在乱坟岗里面,好半晌的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好在赵子凉没把马灯提走,所以我有了照亮之物,当下不觉是提起马灯,手里攥着判官笔,继续向孤儿院的方向赶去了。
结果,我越往前走,心里就越是感到有些怪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半天的时间,我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赵子凉说那飞头降的毒性很大,甚至还有瘟气,一旦自爆,就要荼毒附近的生灵,甚至那森罗虫也很阴邪,不能轻易放走,一旦放走,也会形成危害。
然后,这个时候我就不觉想起之前那个被我干掉的飞头降,当时我可不知道那脑壳里面有森罗虫,只是把它砸得劈开肉绽,看到它腐烂在草层里了,也就没再去管了。那,这样一来,按照赵子凉的说法,那人头岂不是要给这附近的人带来很大的祸害?人头的毒性和瘟气先不说了,只说那森罗虫,肯定是跑掉了,那它以后要是要做怪的话,那可怎么办?
心里这么想着,我愈发有点不放心,正好之前干掉的那个飞头降,就在乱坟岗后面的那条水沟对面,距离这里也不远,于是我心里思索了一下,还是转身跑到那水沟边,跳过去,在草层里找到了那个已经烂掉的飞头降。
结果,让我没想到的是,过去一看,立时听到嗡嗡嗡一阵苍蝇飞舞的声响,提起马灯看了一下,赫然发现那飞头降上面已经爬满了苍蝇,然后很多苍蝇飞来飞去,有些还在往我身上飞,弄得我有些心烦。
那气味也很腥臭,让人作呕,但是我依旧是捡起一块石头,硬着头皮,把那些苍蝇赶开,然后一石头下去,把那飞头降的脑壳给砸开了。
那脑壳腐烂之后,似乎格外脆薄,然后我一砸之下,竟然直接把它砸裂成了两半,然后我再一看那里面,赫然发现里面居然也有一条小人,只是却已经是死了,这会子都开始脱水了,那身体皱巴巴的,俨然腌过的萝卜一般。
这个状况让我愈加疑惑,因为我发现赵子凉肯定是说了谎的。这人头死了之后,毒性其实没有那么强,那森罗虫也不一定能够做怪。
别的不说,现在可是农历十月天,已经很凉了,苍蝇其实都已经没多少力气蹦跶了,但是现在这些苍蝇趴在那人头烂肉上,似乎并没有被毒死,甚至没有丝毫的影响。为了验证我的推测,我又从草层里抓了一只草婆子。
这草婆子,长度大约三寸,和蚂蚱是一个类型,但是却是尖头修尾的,基本上飞不起来,跳跃能力也不是很强,与通常所见的那种又飞又蹦的蚂蚱一比,就显得阴柔了很多,再加上它惯常是躲在比较长的草层之中,于是农村人就给它一个别号叫草婆子,也算是比较形象,有时候这东西还可以烧着吃,很香脆的,和解根儿差不多。
当下我抓了一只草婆子,用手捏着它两条后腿,然后把它的脑袋在那人头周围的烂肉里面戳了戳,尔后我把它又取出来,查看一下它的反应,结果却发现那东西依旧活蹦乱跳,压根就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可就让我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不出意外的话,赵子凉肯定是说谎了,这人头的毒性并没有那么大,他之所以一直那么夸张,应该就是为了让我帮他捉住那个森罗虫。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要那森罗虫做什么呢?难道也是为了去制造飞头降?
这个时候,我不觉回想起那人头被我砸死之前所说的话,它似乎也知道赵子凉要捉它,甚至还骂赵子凉无耻,这又是怎么回事?
心里越想越迷惑,最后竟是开始隐隐地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