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为止,虽然还没有真正从爷爷手里学到什么,但是我却已经总结出了几点东西。
首先,爷爷似乎并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只说那是阴气。
再者,爷爷对那些妨碍活人的阴气,所采取的态度也非常温和,并不是蛮力驱除,更多的时候,似乎是在劝说。
第三个,爷爷一再警告我,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双方相安无事的时候,不要没事找事,去欺负鬼魂。
当然了,其实爷爷行事还有一些原则,基本上都是比较向善,比较温和,和我印象中的那种传统的驱鬼人不太一样。
比如现在我们手头的这个事情,从一开始就有很多蹊跷的地方,不过爷爷却并不是很着急,甚至没怎么从哪些鬼魂的身上找过错,更多的时候,都在活人身上做工作,这让我几乎有些怀疑他老人家的能力了。
不过越是这样,越是慢节奏,这里面的门道我也了解地越多,好奇心也就被一步步勾引出来,一时间有点欲罢不能的感觉,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弄个明白才行。
从这方面来讲,也不排除爷爷是为了引导我入门,才故意这样做的。
放下这些先不说,先说我们来到了郝家,时间已经是后半夜,郝家的大门紧闭着,估摸都睡着了。
爷爷站在门口,把郝家的院子左右看了看,又问我:有没有发现什么?
听到这话,我就有点乐了。
这黑天半夜的,能看出个啥?当下我提着灯,照照郝家的门脸,发现上面还贴着白纸,可见的确是出丧没多长时间。然后是大门上,贴着一副门神。
没什么,就是刚办完丧事,我说道。
嗯,爷爷点点头,突然走上前,对着那大门嘭嘭嘭一阵拍,同时叫着:有人么?快起来,快起来,出事了!
这老头子也真会吓人,话说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你这不是故意糊弄人家么?
不过,我也算是比较细心,当时下意识地看着爷爷的手,却发现他拍门的时候,手不是呈掌状,而是指尖微微曲着,一边拍,一边抓着那门神的脸,没一会,俩门神的脸都被抓花了,眼睛也都扣掉了。
这个状况让我有些好奇,不知道爷爷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正要问问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声音道:谁啊,大半夜,鬼叫什么?
你家有鬼,才有鬼叫!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开门,开门!爷爷很强硬地说着。
听到这话,里面的人开门了,看了一下,发现开门的是郝大炮。
他估计也是睡得正香,被我们吵醒的,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马灯,上身光着,就披了间旧衣服,下身一条粗布大裤衩,叫上是拖着破布鞋,布满黑斑的干瘪胸膛,完全暴露了出来,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龙虾。
刘老爷子?郝大炮出来,见到是爷爷,不由眉头一皱,有些愕然道:您大半夜的,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爷爷淡笑了一下道:郝老哥,我来是想问问你,前头你家儿媳妇出殡,您是请谁给看的事儿?
听到这话,那郝大炮不由脸色一变,连忙摆手道:刘老哥,我敬你是个懂事儿的人,不和你计较太多。但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您就别再搀和了行么?这次之所以没请您过来,那是事情有点急迫,这都不消说了。
郝大炮明显是误会了爷爷的意思了,还以为爷爷是因为他没请爷爷来给他儿媳妇的出殡看事儿,前来兴师问罪的,所以当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听到他的话,爷爷呵呵一笑道:郝老哥,你这话就说差了。咱们相识不是一年两年了,我刘群山什么为人,您还不清楚?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的人么?别的不说,就说你如果请我来看事儿了,我能落下什么?几顿饭,几包烟而已,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个事情,大半夜来敲你家的门?
那,那不是这个事情的话,那还有什么?郝大炮有些明白过来,脸上尴尬。
我来是想问问你,你家儿媳妇出殡,到底是谁给看的事儿,最紧要的是你那儿媳妇的坟,是谁选的位置,这可不是要坑死你们全家么?那地方也能葬人的?爷爷看着郝大炮说道。
听到爷爷的话,郝大炮下意识地一哆嗦,似乎明白了什么,当下左右看了看,连忙往门里一让,对爷爷道:老哥,进来坐吧,有话咱们细说。
爷爷也不客气,踱步走了进去,我也提着灯跟上。
爹,啥事啊?进了院子,东屋里头亮起了灯,郝庆的声音传出来。
没你的事,睡你的觉吧!郝大炮一边关门,一边没好气地喝了一声,那郝庆立时就没了声音,也没有出来,不一会儿,灯也熄了。
郝大炮住的是堂屋,三间小瓦房,西面两间连通,顶上吊梁,外面是客厅,后墙挂着山水画,中间摆桌子,还挺文雅,里面则是堆着米面,从梁上掉了个幔子挡着。
郝大炮他自己则是住在东头的隔间里面。
进了客厅,郝大炮忙活活地让爷爷坐下,到了茶,上了烟,这才有点紧张地坐下来,有点拘谨地看着爷爷道:老哥,到底怎么说?您是不是看到我那儿媳妇了坟了?莫不是不太好?
嗯,爷爷点点头,说道:这都后半夜,我也不和你多绕圈子了,和你直说了吧,那坟得迁。
迁?郝大炮一怔道:那可就费事儿了,再说还能往哪儿迁?
听到郝大炮的话,爷爷就冷笑了起来,眯眼看着郝大炮道:郝老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拿话来诓我?你们郝家在南山头的祖坟能有多远?你为什么不让你儿媳妇入祖坟,反而葬到那么个尴尬的地方?
这话再次戳中了郝大炮的痛处,他立时有些蔫吧,只好讪笑道:那不是这娃死得蹊跷,担心进祖坟的话,污了风水
那说不得了,现下就有个事儿,我和你说吧,西头徐三家,你知道吧?爷爷看着郝大炮问道。
知道,这怎么不知道?郝大炮连忙点头,随即问道:他家怎么了?
昨儿一大早,徐家大妹子就上山找我了。爷爷抽着烟,皱眉道:说是徐三被撞上了,躺在家里发高烧打摆子,连床都下不了了。我就问他在哪儿撞上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郝大炮张大眼睛问道。
徐家大妹子说他是起五更拾粪,由于太困了,就迷迷糊糊的,后来啊,歪你家儿媳妇的份上睡着了,之后回来就不好了。爷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不再说了。
那个郝大炮听到这话,怔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好半天时间才下意识地问道:您,您老给瞧了么?到底怎么说?
给瞧了,不瞧的话,我能来找你?爷爷说话间,皱眉道:白天我就让徐家大妹子给徐三叫了,结果不管用,确定是撞上了,而且还很凶,劝都劝不走,后来我感觉这事儿蹊跷,就半夜摸黑赶去你家儿媳妇坟上看了一下,发现果然是没葬好。这不才来找你说么?
那个,是不是真要迁坟?郝大炮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要迁,不但要迁,还要重新风光大办,入祖坟,否则的话,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可就保不准了。爷爷对郝大炮说道。
行吧,您容我准备两天,我赶快就操办,郝大炮连忙点头,然后问道:那徐家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有我稳着,暂时没事,爷爷摆摆手,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由皱眉看着郝大炮问道:郝老哥,我问你个事情,你得跟我说实话,你们家儿媳妇走的时候,是不是怀了孩子?
这话一说,郝大炮立时跳了起来,涨红脸道:刘老哥,这话可不能乱说,全村人都知道我家那小子是个怂包,你这话可不是冤枉么?我那儿媳妇自从进了家门,一直谨守妇道,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郝大炮的反应有点过激了,几乎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当时我心里一阵好笑,真不知道他这模样是真心的,还是装出来的。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那我再问你个事情,当下爷爷笑了一下,让郝大炮坐下来,接着问道:那老哥你知道霍惊天这个人是谁么?
听到这话,郝大炮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更加难看,直愣愣地看着爷爷怔了大半天,方才摇摇头道:从没听说过,老哥你问的这个是谁来着?
见到郝大炮的反应,爷爷皱了皱眉头,还想再问点什么,最后却只是点点头道:行吧,该说的我都说到了,以后咋样,就看你们自己造化了。天太晚了,我这就先回了。
老哥,您慢走哇,我这得谢谢您,能把这个事情告诉我,郝大炮一路把我们送出来,话里话外满是感谢。
爷爷只是点头应承着,到了门口的时候,方才转身看着郝大炮问道:郝老哥,你儿媳妇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走了的?这个你能说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