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这次终于是真的醒了。
抬眼可以看到外面的天光,虽然不知道是上午还是下午,亦或者是晌午。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的时间,此刻身上依旧是一片冰凉,感觉心口冷飕飕的,头脑也是昏昏沉沉,脑袋上鼓起了一个青紫的大包,动一动都痛得心慌。
爷爷端着旱烟袋坐在床边看着我,刚才那一巴掌应该是他打的。
这老头子还是那样,喜欢捉弄我。
我感觉全身无力,长出了一口气,眯眼躺了下来,侧头看了一下房中,发现爸妈也都在,此时都是神情凝重地看着我和爷爷。
为笑,你们先去忙吧,别担心了哈,孩子么事的。爷爷抽了一口烟,对爸妈说道。
听到爷爷的话,爸妈起身看了看我,都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然后出去了。
爸妈出去之后,爷爷这才转身看着我道:怎么样?感觉还好么?
不好,很不好,我迷糊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觉是一下子坐起身来,一把抓住爷爷的胳膊道:不好了,郝大炮死了,被郝庆杀了,这下麻烦了,公安局肯定要来查,这可怎么办啊?
查怎么了?又不是我们杀的,爷爷看着我说道:我们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可是,我们这是封建迷信,谋财害命,您老没听说过么?前段时间,有很多卖假药给人治病的神婆都被抓了,判了好多年,蹲大牢了。我看着爷爷说道。
那是他们活该,爷爷微微皱眉说道。
可是郝大炮死了,人命关天,肯定很麻烦。我满心担忧地看着爷爷说道。
他没死,爷爷看了看我,抽了一口烟说道。
他没死?这话说得我一愣,随即居然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能没死呢?他这么该死
你好像很希望他死,昨晚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爷爷满脸凝重地看着我问道。
听到爷爷的话,我才发现我的心态有些奇怪,随即回想起昨夜迷蒙之中所见的一切,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也大约明白了赵红霞的怨气由来。
其实我真的很希望郝大炮死掉,但是让我感到奇怪的他居然没有死,这就让我感觉世事无常,人生无奈。
当下我先没有回答爷爷的话,而是问他现在郝家的情况到底怎样了。
听到我的话,爷爷这才皱起眉头抽了一口烟道:郝大炮被郝庆看上了,那话儿也被剁成肉酱了,现在已经住院了。砍他的人是他的儿子,他也没什么话说,郝庆神志不清,呆在家里,一直疯疯傻傻的,估计是好不了了。
那,那他们就没说什么?他们亲您老去给看事儿,结果搞成这样,您老也有责任的。我皱眉说道。
人情鬼债,我只是看事儿的,不是打鬼的,他们自己欠的债自己还,我能保住他们的命,已经不错了。爷爷说完话,看着我道:总之这个事情你不用太担心了,一切有我呢。你只说说你昨晚是怎么了,有没有看到什么。
我看到了,全部都看到了,赵红霞没偷人,郝大炮把她糟蹋啦,还打她,她被逼无奈,上吊死了的。我对爷爷说道。
这话说着简单,其实这里面蕴含的内容很大,相信爷爷能体味到。当然了,我把黑骡子隐去了,没有提起他,其实心中是不希望他牵扯进来,毕竟他不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怪不得怨气很大,我的聚阴纸人都封不住,镇魂符也被揭了,这可真是该灾了,爷爷感叹一声,随即看看外面的天道:不过这样一来,总算是可以消怨了,郝家父子这辈子是好不了了,但是,命还不至于丢。
就这样算了?我觉得郝大炮就应该被枪毙,你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不要说了,爷爷挥手打断我的话道:他现在即便是活着,其实和死了也差不多。这里我要给你再讲一个道理,希望你记清楚了。
什么道理?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死了不一定是罪过,活着也不一定快活。人活一世,其实都是在还债。或许郝大炮罪孽很深,但是,你真的觉得一刀杀了他,就可以还清他的债了么?不够的,还远远不够的,他这样的人,就是要他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受尽折磨,最后太痛苦和凄凉中死去,方才是还债,你明白么?死,有时候反而是一种解脱,一了百了了,这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爷爷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道。
听到爷爷的话,我皱眉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点点头道:那好吧,您老什么时候给赵红霞消怨?我也要去看看,顺便在她坟头上上柱香。
就这几天吧,等到郝大炮回来了,就可以消怨了。爷爷对我说道。
那徐家的事情呢?我看着爷爷问道。
一起消,徐家的那阴气本身就是赵红霞带来的,把赵红霞的怨气消了,那阴气应该也就走了。爷爷说道。
听到爷爷的话,我点点头,但是与此同时又觉得这件事情,似乎远远不会这么简单。
你昨夜有点吓着了,现在有点发烧,好好睡一觉,明天先回学校上学吧,消怨一般都是晚上,到时候我准备好了,自然会叫你。爷爷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整个人的状态感觉的确很糟糕,不觉是闭上眼睛,再次躺了下来,准备继续睡一觉。
见到我躺下了,爷爷这才起身出去了,然后又让母亲给我拿了退烧药,端了一碗汤进来。
我吃了药,把汤喝完,感觉心里暖和了一些,但是却更加困倦,倒下头,不多时就睡着了。
这一觉,一开始的时候,睡得很香,但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到了晚上,迷迷糊糊之中,我感觉一阵冷风从窗外吹进来,院子里的树叶哗啦啦地响,然后就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正站在窗户外面看着我。
顿时,我感觉身上一阵的冰凉,无形中似乎有一只人手在我的身上颤巍巍地摸索着。
我想要扭头去看窗外的那个人影,但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压根就不听使唤,只能是那么怔怔地躺着,想要张开眼,却也发现眼皮千斤重一般,压根就抬不起来。
尔后我感觉一阵的天旋地转,脑海里无数的诡异画面不停地轮转,一会儿是细雨沙沙,朝阳浸染下的紫槐花,一会儿又是漆黑的松树林立,静静吊着的女人,一会儿又是数匹快马奔腾,不时传来凄惨的呼喊声和枪声,最后的时候,却是一片幽黑的水影,一个挺着圆鼓鼓肚皮的孕妇,静静地在水上漂着
光影流转,阴风不散,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突然感觉手臂被人推了一下,猛然醒过来,才发现是母亲来叫我吃完饭。
我揉揉眼,迷迷糊糊地下床来,感觉头重脚轻,似乎还没有退烧。
好些了么?母亲看着我问道。
不知道,还是头晕,浑身酸疼,我皱着眉头,感觉有些痛苦。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吃点药,实在不行的话,我也给你叫叫,估计真的是被吓到了。母亲满心关切地看着我说道。
我点点头,出去吃饭,却发现爷爷并不在,于是问爸妈爷爷去哪里了,怎么不来家吃晚饭,结果爸妈说爷爷赶去医院看郝大炮去了,估计要在那边过夜,还说要是他不去的话,郝大炮的命要保不住。
听到这话,我有些明白爷爷做什么去了,身上没多少力气,也懒得去管了,起身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饭碗,坐下来准备吃饭,却不想一低头的时候,赫然看到母亲居然穿着一件大红的衣服。
我心里一震,猛然抬头向上看去,却赫然发现此时站在桌子对面的人哪里还是母亲?那分明就是赵红霞,她的脸色素白,仿佛敷了一层厚厚白粉,这会子正眯眼看着我笑呢。
我啊呀一声怪叫,手一哆嗦,把饭碗打翻了,滚烫的热汤立时淋了我一身,烫得直接蹦了起来,满屋子乱跳,然后再一看桌子对面,却才发现母亲正满脸愕然地看着我,随即跑过来,扯着一条毛巾,一边帮我擦着身上的热汤,一边责怪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把汤碗都打翻了。
我满心的无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心神不宁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了,这才满心忐忑地在桌边坐下来,准备继续吃饭,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嗒嗒嗒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那边走路一边,不觉是看着爸妈问道:院子里谁啊?怎么老是走来走去的?
听到我的话,爸妈对望了一下,不觉都是一阵的惊愕,随即母亲上前一把抓起我的手,拉着我往屋里走,同时对父亲道:这下糟了,这孩子肯定是被盯上了,现在他爷爷又不在,你赶紧给想想办法吧,不然肯定要出事的。
听到这话,父亲也是满脸凝重,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就往西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你等等,我找找看,肯定有东西可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