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夜空之中,银钩刺眼。
这一刻,似乎时间停止了,我的视线之中,只有堂屋门口站着的那个女人,她死死地吸引了我的整个心神。
片刻之后,我方才明白过来,她让那些村民不再攻击我,或许并不是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她只是想让我们都保持安静,顺顺当当地给走阴尸让路,让邵奶奶顺利到达堂屋之中。
由于我此时已经在眼皮上涂上了望魂水,所以我其实已经清楚地看到了从井里爬出来的那走阴尸,但是,我却一时之间,没能够阻止它,不过,也就在那走阴尸的尾部快要脱离井沿的时候,我心中突然一阵清明的天光照耀,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不觉是下意识地向前一扑,趴在了走阴尸之上,同时低声对叫道:“邵奶奶,您老人家赶紧停一下,爷爷让我告诉您,千万不能剪断脐带!”
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此时邵奶奶非但没有理会我,她那粗大而又宣软的蟒蛇形躯体,背部竟是如同一条小船一般凹陷了下去,然后我刚扑到她身上,还没有反应过来,首先就觉察到一大片肉丝长发蔓延过来,硬生生将我全身都包裹了起来,然后死死地捆缚着我,将我整个身体藏在了小船的船舱之中,尔后拖着我,一点点向着堂屋里走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全身上下,一片的冰凉,手脚都被紧紧地捆缚了起来,动都动不了,只能那样眼睁睁地被邵奶奶驮着,最终随着她来到了屋子里。
这个时候,我甚至试图闭上眼睛,召唤蛊灵的力量,挣脱邵奶奶的控制,但是,也不知道为何,此时蛊灵竟是对我没有任何响应,那丝丝清明的天光没有出现,胸口挂着的桃木铃,似乎也没有作用,我陷入了无助之中,最终整个人被那肉丝长发包裹地如同一只巨大的肉色蚕茧一般,就那么呆在了邵奶奶的脊背上。
一路来到了屋子里,邵奶奶那蟒蛇形的身躯终于开始缩短,身体也缓缓站了起来,但是,她的头发却依旧是将我死死缠缚着,包裹着。
只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虽然她的头发将我死死缠缚了起来,却没有阻挡我的视线,她老人家似乎是特地想要让我见证什么一般。
当下,邵奶奶静静地站在床前,而我几乎就是和她并排站在了那里,只是我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而已。
余灵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
屋子里点着灯,时至今时今日,这屋子里依旧是一片贫寒交加的模样,放眼看去,压根就没几样家具,也没有通电,只在床头的柜子上,点着一盏淡黄色的煤油灯。
“吱嘎——嘎——”
没有人去关门,但是木门晃悠悠地关上了,然后屋子里静谧了下来。助贞记号。
余灵芝一动不动地躺着,两眼看着屋梁,身上依旧是那身黑皂皂的衣服,以前没有仔细看过,现在近距离看去,才发现她上身是长襟大褂,布丁的纽扣,斜斜的一排,从领口一直延伸到肋下。
这种大褂,束腰的时候,感觉和旗袍很相似,在古时候,算是一种很紧俏的时装,如今却已经不合时宜,特别是这种黑色,几乎让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寿衣。
余灵芝下葬的时候,所穿的衣服,应该就是这一身了。
不知道现在的她,算是死了,还是活着。我觉得,其实她是活着的,至少她心里有这个愿望。
她肚子很大,圆鼓鼓的挺起,下身穿着黑色的长裤,脚上是黑色的布鞋,一身寿衣装束,并无特别之处,却让人感到天然的恐怖。
此刻的她,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一般,素白的脸孔,没有任何的表情,两眼只是看着上方,而她的两手却是微微攥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她没有什么举动,而邵奶奶也没有什么举动,双方似乎都在等待着。
我看完她们,视线往床铺旁边撇去,才发现在床边上,也就在邵奶奶的手边上,事先准备好了一个簸箕筐,里面摆放着一些物什,婴儿衣、剪刀、红丝线、毛毯子等等,应该是接生准备的。
“嗯——”片刻之后,也就在我正出神的时候,突然一声痛苦的呻吟声从余灵芝口中发出,抬头看时,才发现她正咬牙紧攥着手,身体微微拧动着,似乎正在胎动,果真是要生了。
见到这个状况,邵奶奶那发红的细长手臂缓缓从簸箕筐里拿起剪刀,然后低声念了一句道:“一剪下去尘缘断……”
不过,她剪断的不是脐带,因为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她剪的是余灵芝的裤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人家不是帮她把裤子脱下来,而是用剪刀剪开,或者这是她们行业内的规矩吧,不过,反正我这个时候,动也动不了,想要质疑,也只能先憋着。
此时我心里唯一在祈祷的事情就是希望邵奶奶已经听到了我的话,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不然的话,到时候,若真是让那肉身太岁落地了,造成了百里鬼地,那我和爷爷的罪过可真就太大了。
情况不是很明了,我挣扎也无用,只能先看着。
邵奶奶的手法很精巧,剪裤子的时候,先是从裤腿开始,沿着侧面开始剪,一直剪到裤腰,于是那裤子,在靠近我们这一侧,立时就分成了上下两半,裤子里面包裹着的,余灵芝那白花花的大腿颜色,也非常鲜明地展现了出来。
接下来,邵奶奶弯腰继续下剪,这一次却是沿着腿内侧,从左腿剪到裆部,再从裆部剪到右腿内侧的裤腿,剪完之后,那裤子压根就不用脱了,上面一半,直接一掀,就丢到床里面去了,而余下的半块则是继续留在身下当成了垫子。
这裤子这么一掀开,再加上邵奶奶把余灵芝的长襟大褂往上一撩,将她肚皮往下的躯体完全地暴露了出来,一瞬间,我只感觉眼前一片白花花的颜色,不得不说,虽然经历了许多年月,余灵芝的肌肤颜色,依旧如同活着的时候一般光鲜和紧致,我甚至能看到轻薄的皮层下面那一条条树杈般的细小血管。
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我的视线向着大肚皮的下方位置落去,正看到那里有一层黑色的绒毛,那毛发黑得发亮,不知道为什么,乍看到时,总让人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但是,也就在我正琢磨的时候,却见到邵奶奶放下了剪刀,从簸箕筐里面拿起了一把刮胡刀,念叨了一句道:“刮体去冗心不烦……”
尔后老人家手脚麻利,刮胡刀“嗤嗤——”轻响着,竟是将余灵芝大肚皮下面的那层黑色的绒毛给刮掉了,这还不算,刮完之后,她甚至还将余灵芝的两腿掰开,伸头往里面看了看,确定没有毛发剩余下来,这才放下刮胡刀,然后她则是缓缓伸出肉红色的双手,在余灵芝圆圆的大肚皮上,一边绕着圈子按捺着,一边絮絮叨叨道:“推一推,团一团,阎王面前能好过,小鬼从此不难缠……”
念叨完一遍之后,老人家突然有些粗暴地两手在那大肚皮上“啪啪啪——”拍了三下道:“哆!出来吧!”
而随着老人家这么一拍,立时就见到那肚皮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动了一下,那动作都顶得肚皮冒起一个尖儿,而与此同时,余灵芝也是发出了一声惨叫,头往后仰,两手下意识地攥紧,两腿也微微曲起,向两边分开了。
“推两推,团两团,投胎忘喝孟婆汤,前世今生混一谈……”
这个时候,邵奶奶又是用手按捺着那大肚皮念叨着,尔后和之前一样,啪啪啪拍了三下,喝声道:“出来吧,快出来!”
我感觉老人家说话的时候,几乎有用手去挤压那肚皮,硬生生把孩子给挤压出来的趋势了。
而这样一来,余灵芝则是痛得全身抽搐颤抖着,两手无可奈何地哆嗦着,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口中只是一直呻吟惨叫着,却不知道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将那孩子给生下来。
但是,这个时候,邵奶奶却是将她两腿往两边一分,低头往中间看了一下,随即长声念道:“天塌地陷鬼门开,小鬼头儿已出来……用力呀……”
当时听到这话,我禁不住心里一怔,不觉是纳罕,心说这么快就要生出来了么?脑袋已经出来了?
真的吗?
然后,也不知道是邵奶奶故意让我去看的,还是老人家能够感受到我的心愿,总之当时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那肉丝蚕茧包裹着我,往前挪了挪,然后我微微弯腰,低头,往那两腿中间看去,顿时,我有些愣在了当场。
不得不承认,在此之前的人生岁月里,我小时候偷看过邻居家的妹妹尿尿,看过她下面的样子,知道她们那里和我们不一样,因此产生了好奇,后来上学,学习了一些生理卫生知识,知道女人成年之后,那里会变大变黑,长毛,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甚至被告知过,原来女人生孩子,特别是孩子的脑袋就要出来的时候,那下面竟然是如此恐怖的一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