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九点钟的时间,我和爷爷一起来到了姥爷家门口,没想到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站满了人,而且那些人的神情都是有些紧张和凝重,有几个还在窃窃私语,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
我和爷爷分开人群,到堂屋门口看了一下,才发现姥爷正在给一个孩子治病,姥姥在旁边给他帮忙,二老见到我们来了,也来不及和我们多说话,只是让我们先坐,先等一会再说。
我和爷爷都是熟客,自然是听从姥爷的安排,先在堂屋里面坐下来,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姥爷正在救治的,是一个大约六七岁大的小男孩,这孩子的身后似乎是个大家族,此刻站在院里的人,大约都是他家的亲戚,孩子的父母和爷奶,这会子都眼巴巴地站在旁边等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姥爷在堂屋中央并排放了两条长凳子,那孩子现在就躺在长凳子上,身上穿着一身很时兴的蓝白色的运动服,脚上是一双崭新的白球鞋,看样子家里还是比较有钱的,至少这身衣服就值不少钱,但是孩子的面色非常差,焦黄焦黄的,眼睛闭着,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
姥爷查看了一下那个孩子的情况,伸手在孩子的脸上按了按,发现那孩子的脸皮肉就如同枯败的棉絮一般,一下子戳下去一个坑,好半天都没能弹起来。
这个状况让姥爷眉头紧皱,爷爷在旁边看着,也是有些好奇地站了起来。
“亲家,”姥爷看了看爷爷道:“您来的倒是时候,这孩子的命,这次估计要靠你了。”
听到姥爷的话,爷爷微微点头,随即看着孩子的父母问道:“这娃娃是个什么情况?你们能说说么?”
听到爷爷的话,孩子的爸妈对望了一眼,却都是为难的神色,支吾了半天,没能说出个究竟来,最后却是孩子的爷爷站出来,长叹了一口气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娃娃。”
“爹,您别这么说,这都是孩子的命,”孩子的爸妈倒是很通情达理,并没有责怪老头子。
“行,还是先说说情况,现在不是谁的责任问题,”爷爷说完话,对姥爷道:“亲家您先下针,别管我们这边的事情了,救孩子要紧。”
听到爷爷的话,姥爷于是点点头,回头对姥姥点点头,然后拿来一个针包,又点了一根蜡烛,之后姥爷则是取出一根根的银针,在火苗上稍稍一燎,尔后就对着那孩子的手指、大腿、心坎等等地方扎了下去,最后把孩子从头到脚都扎了个遍,直扎得跟一个刺猬一样,这才算是停下来,听说等一会还要拔针继续扎后背。
这边,姥爷扎针的时候,孩子的爷爷便把孩子的情况说了出来,而我们一听他所说的情况,却不觉都是皱起了眉头,感觉这个事情似乎有些太过离奇了,之前几乎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状况。
按着老头子的说法就是,老头子本身是住在芦须沟边上的一个小院子里的,因为他的院子距离水边比较近,而他的地也是在水边上,他常年在那片土地上耕种,这一来二去了,就认识了一位老朋友,两人经常在傍晚的时候,坐在河边的老柳树下喝酒。
结果,就在前些天,那位老朋友突然和老头子说他要走了,老头子听说之后,就很有些不舍,也有些好奇,毕竟,这么些年相处下来,老头子大约也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不是岸上人,是从水里来的,于是当下就问他什么时候走,走了之后谁来换班。
那老朋友也实诚,说是天机不可泄露,但是最终还是拗不过老头子的好奇心,就和他说是打黑伞的来换班。
当时老头子听了之后,没当回事,只是点点头应下了,却不想旁边的小孙子听在了心里,一直就把这个事情记下了。
这个孩子也算是心性好奇,第二天一整天就一直坐在河边等着,看看到底是谁来换班,结果到了正午的时候,就见到有个庄稼汉赶集回来,似乎是买了一口大铁锅,黑乎乎的倒扣在头顶上,正好像是一个黑伞,然后那庄稼汉到了桥头,似乎是有些热了,就想去水里洗洗,把铁锅放下就往水里走。那孩子当时见了,也是好心,琢磨着这庄稼汉正当壮年,家里有老有小的,这万一要是去了,丢下这一大家子,可就要没了依靠了,于是那孩子当时就去阻止那个庄稼汉,不让他靠近水边,庄稼汉当时急着赶路,没和小孩子多纠缠,顶着大锅就走了,然后就没死成,那孩子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但是,这个事情发生了之后,当天晚上孩子就出事情了,梦里就梦到有人非常生气地训斥他,把拿着一根柳木棍在他身上打了很多下,孩子醒来之后就一直发烧,情况越来越糟,最后渐渐就不行了,打针吃药,钱花了不知道有多少都没什么效果,最后实在不行了,这家人才想起了姥爷,连忙一大家子人,把这根独苗抬到了这里来,指望着姥爷能够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听完老头子的叙述之后,基本上屋子里的人都是有些震惊,爷爷更是怔了半天,方才满心凝重道:“冲撞了阴神,错了换班的时辰,这是造了大孽,最多不过七天,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六天了!”老头子满心痛苦地说着,当时都已经开始伸手抹眼泪了。
“那可就有点遭了,”爷爷紧皱着眉头,走过来和姥爷道:“亲家,这事儿,咱们得联手才行,晚上一起找那位先生谈谈才行,不然的话,这孩子一准儿救不回来。”
听到爷爷的话,姥爷皱了皱眉头道:“这只怕是不行吧?咱们和他又没啥交情,我看还是让孩子的爷爷和他谈吧,具体怎么个说法,听他们的意思就好了,咱们就是帮个腔,你看怎么样?”
“行,”爷爷点点头,抬眼看了看外面的人,又看了看孩子的爸妈和爷奶道:“行了,这事儿我们知道了,你们都先散了吧,孩子的爷爷留下就行了,都回去等消息,时间也就是今夜三更,过了五更若是得不到好消息,那基本上就不用再等了,准备后事吧。”
听到这话,那家人真的是有些急了,当时孩子的爸妈就跪下了,哀求爷爷和姥爷无论如何要把孩子救活,他们家到了孩子这一代,五位兄弟,就得了这么一个男孩,这是千金不换的独苗啊,若是断了,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听到那家人的话,爷爷想了一下,让他们不要太担心了,毕竟孩子当时的做法也是好心,好心就会有好报,这是一个大关口,虽然有点难闯,但是只要闯过去了,那定然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福量无限,会有大出息。当然了,至于能不能闯过去,那就得看孩子的造化了。
爷爷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家人也是没办法了,最后只好都是满心担忧地离开了,然后院子里清静下来,姥爷一边给孩子扎针,一边才有时间和爷爷说话。助木医才。
姥爷就问爷爷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神机妙算,算到今儿有事情,特地来救人的,爷爷就笑着说哪有那么神,这是正好有事情要找你帮忙,就带着大孙子来看你,可巧就赶上了。
听了这话,姥爷笑了笑,没说什么,就问爷爷晚上准备怎么办,爷爷想了一下,皱眉道:“放心好了,入夜之后,我来布置,到时候你只需要掐住娃娃的人中,守住他最后一口气就行了。”
姥爷点点头,之后则是把孩子搬到床上,让他躺好,然后三个老头子这才坐下来继续说话。
这个当口,姥姥已经把我叫过去,开始给我塞好吃的,问我是不是放假了,放多长时间,这次来了能住多久,我不好意思拂老人家的心意,就说尽量多住,然后姥姥就很开心,和我说是我的姨妹小小也要过来,到时候正好让我们跟她住一起。
姥姥不说还好,她一提起小小这个名字,我当时心里的感觉有些异样,禁不住有些期待,又有些排斥,总之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我妈妈有七个姐妹,如今都已经出嫁了,所以,我的姨弟、姨妹数量很多,总体算下来,少说也有二十来个,有些我甚至连面儿都没见过,当然了,其中也有玩的比较好的,而这个小小,是我三姨的孩子,正是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我俩的关系最好了,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她的感情却是变得复杂起来。
首先,我每次想到她的身份,就觉得很膈应,她不是三姨夫亲生的女儿,是三姨出嫁前就怀上的孩子,所以,从一出生,她的命就很苦,小时候基本上就是寄养在姥姥家里,每次回去不几天就被揍得鼻青脸肿,自己一个小孩子跑十几里路,跑回姥姥家来,姥姥每次见了,除了心疼之外,也不敢说别的话。
小时候我不太懂大人的事情,觉得三姨夫太孬种,老是打小小,而现在我长大了,却是有些理解三姨夫的心情,同时也觉得小小的身份有些丢人,无形中,总是想要疏远她,不愿意和她有太多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