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又是月夜,格外的落寞。时间總是这么凄凉,两个老人一直守着空荡荡的院落,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昨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们最终选择了将时间停止下來,于是他们打开了一瓶农药,倒进饭菜之中,吃了下去,然后他们就睡着了,一連好多天。都没有再醒过来。
没有人记得他们,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只有一条手臂粗的白蛇在他们发臭的尸体周圍游荡着,如同红豆一般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们。
白蛇心里或许在想,为什么他们睡了这么久都不醒来,地里的活计不用干了么?鸡笼里的几只鸡,也早该放出去了啊。它在这个家裏呆了很久的时间,对一切都已经很熟悉。
但是,两個老人却依旧没有醒来。直到有一天,两个人老人身上已经开始生蛆,开始变得恶臭冲天,而那桌上剩下的饭菜也已经长出了秋绿色的长毛,白蛇似乎明白了什么,它知道,这两个老人是已经死了,他们死得很安静,并不是病了,也不是受伤,他们只是吃了一顿饭,然后,他们就再没张开过眼睛。
白蛇下意识地爬到桌子上,尝了尝那已经霉烂变质的饭菜。那饭菜让它痛地在地上扭动翻滚,抽搐哆嗦,几乎就要死过去,但是,这样的痛楚也让它突然清醒了很多,明白了很多的问题,甚至,在迷蒙之中,似乎看到了失踪已久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形单影只地将它引去了一个地方,一处位于黄沙滩之中的贼窝。那里,女孩的尸体,早已在沙土之中风干,变成了黑乎乎的,皱巴巴的一块,如同腐朽的木头一般。被风沙掩埋,沉淀在了黄沙滩的广袤河田之中。
白蛇钻进沙土之中,在女孩的尸体上缠绕着,不停跳动着的信子,似乎读懂了女孩身上的记忆,看到了她生前的遭遇,所以,白蛇留了下来,在沙土里潘盘成一团,静静地陪着女孩,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深夜,又是月圆,白蛇缓缓地游进了贼窝之中,爬上了一名恶贼的床铺,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脖颈,任由他翻滚挣扎,最终却也只能是大张着一双眼珠子,两手屋里地抓着白蛇手臂粗的躯体,缓缓地死去了。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的时间,每天晚上,贼窝之中,必有一名恶贼死于非命,死后都是面色铁青,似乎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一时间,众贼惊恐,传言恶鬼夺命,然后,其中一个比较精明的恶贼,最终还是通过沙土上留下的蛇道,发现了异常,之后众贼布下陷阱,准备捉住白蛇,但是,那白蛇业已有了灵性,又怎会轻易上当?
当天晚上,白蛇再次出现,如今它已经是一丈来长,粗如大臂,雪练一般的身躯在沙土上扭动,高高扬起的头颅,宛若银?,月光之下,白蛇的脊背之上,一行鳞片,闪闪发光,煞是耀眼!
面对众贼的围攻,白蛇迅若闪电,咬伤数人之后,从容退去。
众贼衔尾追击,却又不敢轻易靠近,最后只能派遣两名胆大心细的贼人悄悄跟踪,想要找到白蛇的巢窠,却不想,最终却发现那白蛇游进了一处农家的院子之中。
然后,那两个贼人在农家院子周围蹲守了三天的时间,发现白蛇都没有出来,最终确定这里就是白蛇的巢穴,于是赶紧回报,然后贼人的头目便是花费重金,请来了一名民间捕蛇高手,委托他消灭这条白蛇。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来到那院子里的时候,却发现那原本已经荒废,已经空荡的院子里,却是有人居住了。
那是一个满脸凝重的小伙子,刚刚戍边回来的男孩,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见到的是父母已经腐臭多日的尸体。
面对这个状况,小伙子竟是一言不发,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下来,只是静静地收敛了父母的尸首,有条不紊地办着丧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白蛇回来了,它依旧像先前那样躲在墙缝之中,但是却因为体型太大,难免会偶尔暴露出来,然后吓到了前来吊唁的人。
但是,对于那些人的抱怨,小伙子却是置之不理,并没有对那白蛇做什么,因为,他自己亲眼见过半夜时分,那白蛇游到了父母的牌位前,静静地匍匐在那里许久,最终离去时,还轻轻叩了头。
这是一条有灵性的蛇,是家里的一员,小伙子坚信这个事情,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非但没有赶走那白蛇,甚至还偷偷给它喂食,让它不至于饿死。
也因为这个事情,那些贼人请来捕蛇的高手,压根连院门都没能进去,因为小伙子一听说他们是来抓蛇的,立刻就把他们赶走了。呆叨乐划。
捕蛇的人无奈,只能空手而回,但是贼人们却并未就此罢休,因为他们对那白蛇恨之入骨,势必要将它除掉才行,所以他们就委托那捕蛇人到那院子周围蹲点,瞅准小伙子不在家的时候,再进去动手。
这个策略,果然奏效,丧事结束之后,小伙子突然离家数天未回,捕蛇人觉得时机成熟,于是潜入了院子之中,先是围绕那白蛇盘踞的一段院墙精心布置下圈套,尔后则是放出美食勾引白蛇出洞。
实际上,此时的白蛇灵性十足,在捕蛇人踏入院子的一刹那,就已经知悉他的来意,所以它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出来驱赶生人,而是静静地躲在了石头缝隙里没有出来。
但是,那捕蛇人既然是捕蛇的高手,自然就不会轻易被这样糊弄过去,所以,当下那捕蛇人点燃火把,沿着墙缝开始熏了起来,白蛇无奈之下,只好沿着墙缝缓缓游动,想要寻找一个更加安全的栖身之处。
然后,也就在这个当口,突然它那雪白如玉的躯体在一截墙缝之中露了出来,然后,这个时候,那捕蛇人眼疾手快,瞬时一柄管插戳了进去,顿时血花飞溅。
寻常人可能都不知道管插为何物,实际上,这东西在民间极为常见,算是一样非常歹毒的利器,说白了,那其实就是一根拇指粗的钢管,但是尖端却是斜切的口子,极为尖锐,就如同大号的注射器针头一般,平时带在身上,看不出厉害的地方,但是一旦动起手来,猛地一下戳到身体里面去,那血也就顺着中空的钢管倒飞出来,这样伤势,即便是不能把人插死,也足以让人失血过多死掉。
所以,在农村呆的比较久的人,大约都知道这样一种利器,而那捕蛇人显然是使用管插的高手,只看他那一下戳,稳准狠,直接将白蛇捅了个对穿,血花飞溅,然后他用力把管插往那石头缝隙里面一别,就算是彻底把那白蛇给治住了,接下来,只要慢慢撬开石头,把那白蛇给弄出来就行了,因为它的躯体已然被戳穿卡住了,想要逃走,已经是不可能的。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捕蛇高手就是不一样,只一下,已经将白蛇收拾地服服帖帖了。
只是,让那捕蛇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卡住管插,誊出手来,准备撬石头的时候,却只见那卡住的管插微微地颤动了起来,铁质的管壁甚至咯在石头上,发出了吱吱的响声,尔后捕蛇人低头往那石头缝隙里一看,不自觉一阵的心惊,因为他赫然发现那蛇居然是硬生生拽着身体往前爬去了,而这样一来,它那被插住的后半段身体,便在管插的阻隔之下,分成了两半,完全地撕裂开来了。
这个状况,让捕蛇人惊住了,它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烈性的蛇,难道那蛇就不知道疼吗?硬生生把后半截身体分成两段,还是依靠自身爬行的力量,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捕蛇人想象不出来,也完全不敢相信。
然后,就在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蛇把身体分成两半,最终留下一片鲜血,身影消失在石头缝里之后,他这才恍然惊醒过来,知道自己错过了抓住那白蛇的最佳时机,所以他连忙取出撬棍,准备撬动石头,但是,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车子声响,然后那车子还在院子门外停了下来,似乎那车子上的人要进到院子里来。
见到这个状况,那捕蛇人只能是赶忙收拾东西,飞快翻墙逃走了,然后,院门打开之后,果然是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小伙子,只是此时他身上不是穿着一身旧军装了,而是一身笔挺的警服,同时在小伙子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满脸柔情的女孩子,这是小伙子新近认识的对象,而小伙子最近也因为之前在当兵的时候立过功,被市局特招成为警员,生活俨然揭开了新的篇章。
“这里好偏僻,好荒凉啊,”女孩子看着那清冷的院子,微微皱眉道:“以后我们还是住在市里吧,不要来这个地方了,感觉太瘆人了。”
听到女孩子的话,小伙子看了看自己长大的地方,看着这方充满记忆和苦涩的去处,最终还是对那女孩子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好,我收拾收拾东西,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