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追越近,借着光,我看见树丛中影影绰绰立着的是四个人影,高高矮矮,有男有女,手中都提着灯——这些年已经很少见的纸糊的灯笼,也是颜色各异,绿、红、白、黄。
“咦?!”
见叔父掠近,有个女人失声惊讶道:“复哥,好像是个人?!”
那声音清脆温婉,听在耳中真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更让我感觉这似乎不像是坏人。
“是人!”有个男人冲着叔父喝道:“那位朋友慢来!”
“慢来你奶奶的腿!”
骂声中,叔父又近前两丈,距离那四人已不足六尺,“呼”的抬手就是一掌,朝着说话那男人当胸拍去!
那男人急往后撤了一步,双手齐出,接了叔父这一击“塌山手”!
“砰!”
那男人凌空倒飞,连翻了三四个筋斗,直到后背撞在一棵大树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撞击音,才跌落在地。
叔父“哈哈”大笑,道:“原来就这点成色!”
到此时,我也追到了跟前。定睛看时,对方果然是四个人,两男两女,年纪都很轻,不过二十岁上下,穿的全是非道非俗的古怪袍子。
一个照面,那被称作“复哥”的人便被叔父给打飞了,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剩余那两女一男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复哥!”
“大哥!”
“……”
那“复哥”摔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双臂更是软绵绵的好似面条,那两女一男呼喝着要扶他起来。
“叫你小鳖孙给老子上眼药!”叔父闪掠向前,眨眼间便又已欺身进到那四人丛中。
“小心!”
“嘿嘿!”
那“复哥”失声惊呼,要提醒众人提防我叔父,但叔父的身法何等之快?!冷笑声中,劈面只一招,叔父便已经抓住了剩余那年轻男子的脖颈,如提童稚般将其凌空举了起来!
叔父的身材十分高大,被他提着的那男子面目虽然清秀,身量却不高,比着叔父至少要矮出一头,因此被叔父举在空中,双脚距离地面甚远,显得更是瘦小。
脖颈上要穴甚多,被叔父这般抓着,就算是有心挣扎,也无力施展,那矮个子男人的双臂缓缓垂下,手中的灯笼也跌落在地,只其中的火还熠熠闪耀,发出诡异的黄光来。
“放开他!”
“你快放人!”
那两个女子见状,又惊又怒,各自娇叱,全丢了灯笼在地,左右一起拥上,素手连弹,霎时间,空中纸片乱飞,竟是十多张五颜六色的符纸朝着叔父包裹而去!
我待要上前助战,却见叔父一手提着那男子,健步如飞,另一只手前抓后取,左捏右拿,刹那间便将那十多张纸符给掳掠一空!
我不由得止住步子,看这情形,我只需要压阵即可,叔父一人足可对付。
“就这点成色?刚才的本事来?”叔父冷笑着,再摊开手掌时,但见空中纸屑“簌簌”落下,已然全部被毁!
玄门命脉中人,以纸符施术的时候,最要紧的便是快和准!
就好比一竹道长、许丹阳,出符的速度快到让人无法看清那纸符是从何而来的,而且就在符纸出现的刹那间,命术就跟着施展了出来,这才能叫对手忌惮,叫敌人胆寒!
眼前这两个年轻女子,出手固然也不算慢,虽然比不上一竹道长和许丹阳,可是足够算江湖中的一流好手,本不该输的如此惨淡,可惜她们遇上的人是我叔父——相脉阎罗陈汉琪!
在叔父的眼中,她们这样的手法就太慢了!
她们只来得及把符纸抛出来,还没来得及施术,就已经被叔父给终结了。
纸符成了碎纸,还如何能起效力?
差距如此之大,那两个女子固然是大惊,所谓的“复哥”和被叔父抓在手中的矮个子男人也都面如死灰!
“阿冰你快走!”
那“复哥”大声呼喊:“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走!”
那被叫做“阿冰”的女子虽然声音清脆温婉,可是性子却倔强的很,另一个女孩儿也十分固执,自不吭声,却是谁也没有走,仍旧冲着叔父围了上去。
“站住!”
叔父厉喝一声,那两个女子悚然而止,像是极听叔父的话,实际上却是被叔父的龙吟功力给震的气血凝滞了。
“我不跟小妮子动手!”叔父道:“你们其他的人呢?!叫他们都滚出来!”
那两个女子相顾一怔,那“阿冰”开口道:“没有别的人了,就我们四个!”
“你们这点能耐,瞒不住我!”叔父冷笑道:“隔八丈远,我也能听见你们的喘气声!所以别啰嗦,把你们的高手喊出来吧,要不然,我弄死这俩公的!”
那“阿冰”道:“你要杀,就杀光我们!”
这时候,许丹阳、袁重山、薛笙白、计千谋等人也都赶到,将这两男两女给围在了垓心,她们再想跑,就极其不易了。
“唉……”那被唤作“复哥”的男子叹息一声,道:“失算了。”
叔父随手将抓着的那矮男子一丢,与“复哥”摔在一堆儿,啐了两口,道:“你们失算就失算在不该算计到我头上!”
那“复哥”沉默不语。
“你们就看着小儿辈们死在我手里?!”叔父纵声大喝:“这四个男女毛还没扎奇,不是我的对手!拿他们顶缸,算啥么东西?!”
林子里“嗡嗡”乱响,却无人应声,更无人现身。
“好,硬抗是吧?”叔父回过头来,又看向那四个男女,道:“没人管你们了,说罢,哪个门,哪个派的?!”
两男两女都别过脸,全不吭声。
“贼男女,快说!”薛笙白也忍不住叫了起来:“雷老大是不是你们害死的!?”
那两男两女仍旧是不吭声。
“不说话?!”薛笙白狞笑一声,道:“刚才是你们把我们当猴耍,现在可要猫戏老鼠了!再不说话,我叫你们尝尝薛家的‘蟾衣粉’!”
“要杀人就快点!”身量稍矮那男子大声道:“怕你什么狗屁蟾衣粉!”
“看来这位小兄弟还是年轻啊。”计千谋笑呵呵的往前走了两步,温声说道:“这蟾衣粉是毒,一种奇毒,不叫你死,只叫你变个样子。知道为什么叫‘蟾衣’吗?‘蟾衣蟾衣’,就像那蟾蜍的皮,一身的疙疙瘩瘩!你们要是中了这蟾衣粉的毒,就会变得跟那蟾蜍一样,脸上、胳膊上、身上、腿上甚至手心、手背、脚心、脚背、眼皮子上全都长疙瘩!不疼,只痒,你还不能挠,一挠就流脓!啧啧……”
计千谋说话慢吞吞的,语气温和,面色和蔼,可是我在旁边早已经听得脊背发寒,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像是自己已经中了那蟾衣粉的毒似的!
只听计千谋继续说道:“男人或许不怕这毒,可惜这两个娇滴滴的女娃娃,长得可都不丑啊,你说说她们将来怎么见人……”
那两个女人早已经是面色惨白,那“阿冰”突然一扬手,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我站的地方离她近,也早就觉得她神情不对,眼见如此,立即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道:“别!”
“你放开!”她恶狠狠的瞪着我。
“你不用死。”我说:“只要你说出来你为什么存心害我们。”
“我存心害你们?”她冷笑道:“谁晓得你们是哪里来的恶人?!”
“我们不是恶人。”我说:“那肉虫是不是你们弄的?”
“什么肉虫?”她挣扎着,喝道:“放手呀!”
我道:“你快说罢,你打不过我们的。”
“呸!”她突然啐了我一口,骂道:“一直抓着我的手做什么?!不要脸!”
我脸上大热,心中恼怒:好,不叫我抓你手是吧,我也不想!
我手捏脉门,使劲用力,她“啊”的一声轻呼,手掌不由自主的摊开,掉在地上一件物事——我松了她的手,把那东西捡起来看,却是柄两寸来长的乌金镖。
“咦!?”叔父瞧见那乌金镖,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片刻后,又翻眼看向那“阿冰”,道:“你跟范文宗是什么关系!?”
那“阿冰”吃了一惊,愕然的看向叔父,叔父冷笑道:“这镖有个明堂,打出去以后,能发出一声怪啸,惊人心魄,叫人悴不及防——正是苏北古武世家范氏赫赫有名的‘雁过留声’!”
说着,叔父突然甩手,只听“嘎”的一声怪叫,众人惊悚中,有道乌光击中那“阿冰”身后的大树,“嗖”的洞穿而过!
“你,你怎么会范家的镖法?”那“阿冰”惊愕之极的看着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