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此时月色正亮,众人瞧着水面上那不计其数的泥鳅游来往去,都不觉心中发寒。

蒋明义忽然道:“爹,陈叔,这些泥鳅要不要除掉?”

蒋赫地和我老爹都没有吭声,阿罗有些不高兴,道:“除掉它们干什么?这个马新社死的活该,就该这样被吃的渣滓都不剩!”

蒋明义一愣,随即连声道:“对,对!”

不知怎么了,蒋明义对阿罗的话是言听计从,怕是瞧着阿罗生的漂亮了。只听他说道:“阿罗姑娘讲的对,就该这样。我猜这些泥鳅报了仇之后,应该就不会再吃人了,是吧?要不然一直待在这水里,也挺吓人的,对吧?”

蒋明义还是想除掉这些泥鳅的,只不过碍于阿罗的面子不好提罢了。所以想借别人的口说出来。

我道:“明义哥,这些泥鳅不会去害无辜的人。”

蒋明义抬眼看我道:“你知道?”

我回想道:“你还记得不,那天夜里,我误入水中,差点被那大河贝给害了。后面虽然有老黑相救,可还是没能完全脱身。是这些泥鳅跑来,不知道怎么弄了那大河贝,我才重新浮上了岸。可见,这些泥鳅也是讲究冤有头债有主的,不伤无辜的人。”

蒋明义这才点了点头,道:“还真有些门道——对了,你们说汪亚参与这件事儿了没有?”

我道:“汪亚是谁?”

蒋明义道:“就是马新社的媳妇啊。”

“应该与那妇人有关系了。”老爹道:“马新社是个色胆包天的人,那妇人也不是个正经的东西。”

蒋明义道:“汪亚看着倒是挺文静的一女人。”

老爹道:“马新社说过,是因为自己调戏了自己未过门嫂子,所以被她缠上,因此才娶了她……这话虽然不能全信,但是汪亚有问题应该是肯定的。一个正经的女人,被自己的小叔子调戏了,应该说出来,哪有以此为要挟反而要嫁给他的道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蒋明义啧啧叹道:“老实人不干老实事儿。那马新社死了,这汪亚,咱们还管吗?”

“怎么不管?!”阿罗愤愤道:“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多想,把奸夫淫妇都找出来,活剐了她!”

“对!”蒋明义立即附和道:“为民除害,伸张正义!走,现在就去马新社家里,把淫*妇汪亚揪出来!”

阿罗和潘清源还真跟着蒋明义就走,明瑶连忙拦住三人,道:“不用咱们去。”

阿罗皱眉道:“为什么?”

明瑶道:“咱们现在没有什么凭据证明马新跃是被马新社和汪亚害死的,去了反而不美。”

阿罗道:“这尸体和泥鳅就是证据啊,不是还写的有字吗?”

明瑶道:“附近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们蒋家能驯养动物,万一被误会是我们杀人害命后,又指挥泥鳅弄的把戏就不好了。”

蒋明义连忙道:“明瑶说的也对。毕竟咱们跟这事情没关系,成群结队的跑去说抓淫×妇,有些冒失,有些冒失。”

阿罗道:“那就不管了?”

明瑶道:“不是不管了,是不能主动管,得叫人请咱们来管,那时候说话才有分量——咱们现在都先回去。看这些泥鳅的阵势,它们是不会走的。等到明天天亮,河边一旦有人,看见这情形,就会立即传出去。之前颍水发生过古怪事,大家伙都知道我爹能管,到明天也肯定会有人请我爹来看的——爹,明天有人请您来看的话,您知道该怎么说吧?”

“知道!”蒋赫地道:“我就说——这泥鳅跟我讲了,它们是马新跃死了以后变的,吃了马新社是为了报仇,报啥仇呢?报这个夺妻害命之仇!没瞅见见这泥鳅在写‘怨’字吗?”

明瑶笑道:“爹,就你会编!”

蒋赫地道:“那是!咱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谁敢不信咱?”

阿罗仍旧是揪着那妇人不放,道:“那汪亚呢?不提她了?”

蒋赫地道:“汪亚那娘儿们是肯定的不正经,不过她到底有没有参与谋害马新跃,我看难说啊。咱们可没有证据。”

“你就放心吧。”明瑶劝阿罗道:“作恶自有恶报,这马新社不是已经偿命了吗?如果汪亚也真的害人了,跑不掉的。”

阿罗这才无话。

明瑶又问我老爹道:“陈叔叔,您觉得这样办好不好?”

“听你的。”老爹道:“现在就先回去吧。”

众人就此商定好。

我心中虽然想着马新社和汪亚实在可恶,深感愤愤不平,可明瑶的话有理,我也只得偃旗息鼓,暂且忍耐。

要各自回家时,我本想邀阿罗和潘清源到陈家村,明瑶却抢先开口道:“阿罗,你和你弟弟来我家里住吧。”

“对,对啊!”蒋明义大喜道:“阿罗姑娘,你和这位兄弟都来我家住吧!”

“我也有许多话要跟你说呢!”阿罗扯着明瑶的手,欢喜的甩了甩,突然又扁起小嘴,道:“可是我又想去瞧瞧玉兰他们,我和阿源来就是为了看望他们一家三口呢。”说罢看我一眼,道:“玉兰他们是在你家里吧?”

“原本在的,现在不在了。”我道:“他们都到张家疗治鬼婴去了。”

“哦。”阿罗稍捎有些失望,不过迅即又欢喜道:“那我就先住到明瑶家里好了!不打扰吧?”

“不打扰,不打扰!”蒋明义连忙道:“到我们家,随便住!”

家中还有个曹步廊,阿罗和潘清源也确实住在明瑶家里会方便些,想到此节,我就不再多说了。

就此各自挥手作别。

到了家中,我已经是困顿至极,连忙清修,于夜无话。

待到天亮,弘德醒来,没见着马新社,便问起他的事情来。我照实说了,顺便又叱责了弘德一番:“看看你交往的都是什么人?!”

弘德吃惊不小,唏嘘骇然之余,又连喊冤枉,道:“那货是你们带回来的,不干我的事儿呀!”罢了又说:“哥啊,你带我去颍水大桥那边瞅瞅吧?”

我道:“有什么好看的,在家歇着吧!”

“瞅瞅泥鳅咋写字儿的啊!”弘德再三央求,我好不耐烦。忽瞧见曹步廊满面笑容的过来西院,手里提着个干净的布袋,递到我面前,道:“小哥,送你的。”

我不禁愕然:“送我的?”

“对。”曹步廊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我连忙站起来,躬身答谢道:“多谢前辈了!可无功不受禄,晚辈不能要。”

既然老爹曾经叮嘱过,不能要这曹步廊的东西,那就不管什么东西,都不能要。

曹步廊道:“只是个小玩意儿,快拿着吧。”

我连连摇头,死活不要。

曹步廊无奈,把布袋抖开,从中掏出了两只小木偶,捧在手中,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打眼看时,见那两只小木偶像是用松木雕出来的,耳、目、口、鼻、头发、四肢、衣服、鞋子一应俱全,而且还上了漆、墨、朱砂,唇红齿白,发黑衣亮,十分精巧,我不禁暗暗佩服这曹步廊的手艺。

木偶的大小都不过三寸上下,模样是一男一女,且男女左右手相连,还有根红色细绳缠绕脚踝,新奇可爱。我看了片刻,只觉那男木偶面容熟悉的很,略一想,不禁脱口而出:“这,这雕的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曹步廊道:“你再看看这女的。”

知道那男木偶是我的形容后,我便好奇起那女木偶来,仔细端详,那眉目,那脸型,也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突然,一个激灵闪念,我不禁脱口而出道:“这是明瑶?!”

“对啦。”曹步廊笑了起来,道:“男的是你,女的是蒋家的姑娘。”

我又惊又喜。那女木偶确实与明瑶相似,只是面容干净,并无丝毫疤痕,因此十分的俏丽脱俗,我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

既是我和明瑶的样子,我便忍不住伸手接了过来,深深的打量着,心中不由自主的想道:如果明瑶脸上没有疤痕,应该比这个木偶更好看吧?可惜……咦?我突然想起一事,心中暗叫:“不对!”

我猛然抬头,看向曹步廊,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明瑶?又怎么会知道她的样子?”

“是这位小哥告诉我的。”曹步廊指了指弘德。

我诧异的看向弘德,他干笑了两声,道:“哥,昨天夜里你和老爹出去,我在家里闷得慌,就跟曹前辈闲聊了几句,顺便提了些你和明瑶姐的事情。”

这个胆小鬼,昨天夜里一个人在西院,必定是害怕了,所以才会去找曹步廊作陪。

弘德嘴里向来没遮拦,谈到兴头上肯定是乱说一气。他把我和明瑶的事情说给曹步廊听,倒是不足为奇。

但这事情毕竟难为情,我心中恼怒,当着曹步廊的面,又不好发作,只狠狠的瞪了弘德一眼。

弘德识得厉害,道:“哥啊,你们先聊,我去刷锅,我去刷锅,晌午我做饭啊!”说罢,一溜烟跑了。

曹步廊道:“我从你兄弟的口中听来这位姑娘的样子,就凭空雕了出来,用的时间不长,不算精雕细琢,所以肯定不会太相似,小哥勿要介意。”

“前辈太谦虚了。”我恼怒之气消弭,又看了那木偶几眼,不禁由衷的赞叹道:“前辈,您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就能雕刻的这般精巧,还能让晚辈认出来她是谁,真是国手大师的水平!”

曹步廊笑道:“过奖了,过奖了。”

我摩挲着那两只木偶,越看越喜爱,可隐隐之中,心头仍不免有些忐忑,道:“前辈,您送晚辈这样的好礼物,晚辈受之有愧。”

“我听你兄弟说了,你和这姑娘情投意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你母亲不同意。”曹步廊叹息了一声,道:“我雕的这一对木偶,其实是用了厌胜术。”

我吃了一惊,道:“厌胜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