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为我的事情跟老爹吵成这个样子,还挨了打……我望了望正屋,心中惊忧,喃喃道:“我娘她……”
“她没事。”叔父低声道:“你娘是故意的。”
我吃了一惊:“故,故意的?”
叔父撇了撇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通多着哩,你娘的手段也厉害着哩。”
“您说什么?”
“你爹太直了,也太正了,论心眼儿比不过你三叔,论手黑比不过我。”叔父“嘿嘿”一笑:“可我和你三叔加一块,也顶不上你娘。她吃不了亏!”
我突觉十分厌烦,不想再多听了,道:“大,我这会儿累得慌,想先去躺一会儿。”
“嗯。”叔父点点头,道:“你去吧。”
“我爹……”
“你爹回来了,我跟他谈谈,顺便再说说咱们在南方遇见的稀奇古怪,有事儿叫你!”
“中。”
我拍了拍猫王,猫王识趣,从我的肩头跳了下去,我拖步进了偏房卧室。
老二弘德正缩在床上一动不动,听见我关了门,才激灵爬起来,道:“哥,咱爹刚才是不是打咱娘了?”
我“嗯”了一声。
“嗐!”老二使劲一拍大腿,道:“娘也真是的,说话太难听了!以前咱爹和娘也有闹得可厉害的时候,可哪一次像今儿个?咱爹都发大火了,都明令要咱娘闭嘴了,咱娘还越发的上样子,那不是故意要当眼子头,逼咱爹动手的么?!瞅瞅咱族里叔辈的十几个,哪个敢这么跟咱爹对着干?族长的威严啊……”
我突然想到刚才叔父说的话——“你娘故意的”。
娘故意要老爹打她的么?
那是为什么?
对娘有什么好处?
老二继续絮叨:“这要是论起来,老蒋家的底子可比咱老陈家厚的多,他搁得住高攀咱?那老蒋心高气傲的跟啥似的,方圆十里八村的,估计也就瞧得上咱老爹,这被咱娘那一通说的,回去不得气死了……”
我听得厌烦,喝道:“你废话真多!”
老二撇了撇嘴,道:“哥啊,拿我撒气不打紧,明瑶姐和你的事情可别狗咬尿泡瞎欢喜一场!”
我心灰意冷,合身往被窝里一钻,翻来覆去,不觉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见一阵乱糟糟的吵闹,我不由得清醒过来——屋子里昏黑一片,我竟然睡到了傍晚!
打开灯一看,老二已经不在屋中。窗外传进来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大声争辩,男女间杂,仔细一听,竟像是娘和叔父。
我急忙起来,推开门来,兜头一股冷风吹得脑袋发胀,浑身骤冷,十分难受。
我顾不得许多,见正屋里灯光耀眼,吵闹声不绝于耳,便慌张奔去。
果然是娘和叔父,两人站在正屋堂中,在香案之前,全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老二脸色煞白的站在墙角里,不知所措的左右观望,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老爹则踪影全无。
“大嫂,我大哥动手打你是不对,可你也有五分错!”叔父大声道:“夫妻之间能有啥冤仇?更何况我大哥回来又给你赔了不是,你还不依不饶,非要回娘家,你图的到底是啥?!”
我吃了一惊,娘要回姥姥家了?
老二无声的伸手朝着地上一指,我便瞅见了两个打包的行礼。
“我不图别的,就图能安生点!”娘也大声说道:“我在你们老陈家安生不了!”
“咋安生不了?”
“我男人伸手打我!我叔子张嘴吵我!我儿子不听我的,我还能安生?!”
“大哥打你是你让他下不来台,他回来已经跟你认错,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至于说我张嘴吵你,这话太重,兄弟可不敢承当!兄弟是就事论事,讲理伦理。再说弘道,大嫂可不能因为他最笨就冤枉他!他敢不听你的?你让他往东,他敢往西边瞅一眼?”
“嘿!像你这样式的咄咄逼人,就差上手打人了!你把着道儿不让嫂子过,传出去恐怕也不好听!”
“大嫂。”叔父冷笑道:“大哥不在,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这苦肉计用的高明啊!”
娘脸色一变,道:“啥苦肉计?!你少说歪嘴话,我听不明白!”
“今儿个白天,故意跟老蒋大吵大闹,三番五次逼得我大哥插不上话,后面又故意辱没老蒋,逼得我大哥对你动手,这样就好有借口回娘家了吧?”叔父道:“你一回娘家,弘道和蒋家那闺女的事情就办不成了呗?哪有儿子结婚娘不在家的?嘿嘿,你这计谋使得中啊,做兄弟的佩服!可对自己的男人和自己的亲儿子使,就让人忒不舒服了吧?”
我听得浑身一寒,难以置信的看向娘。娘的目光也恰朝我瞥来,只一触,便收了回去,道:“陈汉琪,你少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我挑拨?”叔父的声音高亢起来:“用得着我挑拨?!从小到大,你给过弘道啥?!从一岁出头就不管他!没断奶就跟着我睡硬木板床!吃喝拉撒,你伺候过一样?!现在长大了,好了,这算你儿子了?!他遇见个称心如意的闺女,你摆起当娘的架子了,口口声声不准!你凭什么不准?!”
“我就是不准!”娘尖声道:“你养他功劳再大,也大不过我生他!”
“嘿嘿……”叔父愣了半晌,突然冷笑:“大嫂啊,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心里有病!你就是还忌恨着大哥和木菲清的事儿!你就容不得两情相悦!”
“你放屁!”娘勃然大怒:“你给我让开!”
叔父屹立不动。
“兄弟。”娘沉下了声音,道:“逼我动了手,曾家、陈家面上都不好看!”
“中,中,中!”叔父侧身让开,道:“嫂子厉害!”
娘提起地上的包,大踏步往外而去。
“娘!”我喊了一声,娘并不回头,也不答应。我急忙去追,叔父一伸手,把我拽了回来:“你也弃你爹而去?!”
我一愣,叔父喊道:“弘德,你去跟着你娘!”
“哎!”弘德慌忙去了。
叔父道:“你爹已经被你娘气的出去了,你去寻寻吧。你娘太可恶!”
我心中五味杂陈,一个是娘,一个是大,还有老爹和明瑶,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立足何处了。
“去啊!”叔父推了推我:“我守着家。”
我脑子疼痛欲裂,往外走了两步,又止住了,回头望向叔父,问道:“那个木,木菲清是谁?”
“走吧!”叔父道:“不干你的事儿!”
“那我爹去哪儿了?”
“不知道。”叔父道:“你爹回来给你娘赔不是,你娘反锁门不出,还口口声声嚷嚷着要回娘家。你爹说尽了好话,也气了,摔门出去,到现在没回来。我看不过去,这才跟你娘理论起来……”
我蹒跚而去。
到了外面,我头痛的越发厉害,身上时冷时热,走路也觉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像是踩在雪地里。
莫非是生了病,发了烧?
我自己伸手摸摸自己的脑门,感觉热,却也不算太热,究竟发没发烧也确定不了。
或许是真发烧了吧,都说心中不爽最易生病,更何况自己穿着衣服躺被窝睡了一天,没吃没喝,出来又冲着了风……
还是先找着老爹要紧。
虽说以爹的本事,不会出什么意外,可是毕竟是在气头上,那就难说的很。
倘若为了我的事情再闹出个什么长短,我这做儿子的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的乱晃,不知不觉瞅见前面明晃晃的一片,正要落脚时,身后突然“喵呜”一声厉叫,惊得我浑身一颤,这一脚才没有踩实了,定睛又一看,那明晃晃的竟是汪洋大川——颍水!
我吓了一身的冷汗,扭头看时,只见猫王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跟在我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