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海中一闪念过,不禁脱口而出:“极乐咒!”
马人圭目光转向我,道:“什么极乐咒?”
我道:“就是往生咒,极乐往生咒。”
叔父把那咒牌从怀中摸了出来,道:“就是这枚小小的咒牌,上面记载着往生极乐咒。凡是中了这个咒的人,想要啥东西,都可以实现,不过得需要拿自己的一样东西去换。你想要钱,可以,想要名,也可以,想要色,可以,想要权,也可以,拿什么来换?拿自己的四肢、五官来换!更甚者是自己的性命,自己的灵魂!就跟你要那斗鸡用一条胳膊来换是一模一样的!”
马人圭愕然的看着那咒牌,道:“你,你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从哪儿来的?”叔父冷笑道:“从一个邪教豢养的邪兽肚子里来的!”
马人圭道:“什么邪教?”
叔父道:“异五行!”
“异五行……”马人圭喃喃道:“异五行……五行教……”
叔父脸色一变,道:“你入了五行教么?!五行教就是异五行!”
马人圭失神似的看了叔父一眼,道:“你,你怎么知道五行教是邪教?”
“我咋知道?他们修炼的尽是些旁门左道,做的尽是些尔虞我诈、杀人取命的勾当!躲在这种地方,见不得光,见不得人,不是邪教难道还是名门正派?”叔父劈手揪住马人圭的衣领,道:“你说,你是不是入了五行教了!?”
“我,我……”马人圭神情突然一变,道:“琪翁,看来你来赌城不是为了赌而来的!”
叔父道:“老子啥时候也没说是为了赌而来的!老子要毁了这赌城!”
“你敢?!”马人圭额头上的青筋猛然一跳,面上笼着一层黑气,恶狠狠道:“谁敢毁了这赌城,我就跟谁豁出去命!”
叔父吃了一惊,不禁怔住。
“马先生。”老爹道:“看来你是上这赌瘾太深了。”
马人圭道:“怎么?!”
老爹道:“给你斗鸡的人,应该就是五行教的人吧?你仔细想想,一个能问你要胳膊换取斗鸡的人,能是正人君子么?”
“不错!”叔父森然道:“给你一只斗鸡,就要走你一条胳膊,那我当初救你一条命,该问你要点啥呢?!你该给我点啥呢?!”
“你救我一条命,我给你什么?”马人圭的神情忽然恍惚起来,他脸色有些痴痴呆呆的看着叔父,喃喃道:“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给你,我给你……一条命,十条命!我给你十条命!”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马人圭突然变得声色俱厉,五官都扭曲起来。
老爹忽然手起一掌,击在马人圭后脑,马人圭闷哼一声,扑的倒地。
叔父怔怔的,问老爹道:“大哥,你,你他这是咋了?”
老爹道:“魂不守舍,失神之相。再不打晕他,他就要动手杀人了。”
“杀人?”叔父惊道:“杀谁?杀咱们?我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他,他也杀不了咱们啊。”
老爹道:“他六神无主,一心向赌,还管你是谁,还管你杀不杀得了?他只管动手,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我和叔父都打了个寒噤,老爹道:“这世上,人寿有限,利欲无穷,人生便是最大的赌房,每个人都是赌徒,赌自己的今天,赌自己的明天,赌别人的今天,赌别人的明天!这是人与天赌,人是客家,天是主家!所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赌,赌的是道,是造化,而不是术,因此,输赢并不可怕,天会照顾拿得起、放得下,有德行的人!可这里的赌,是人与人在赌,用的是术,是鬼蜮伎俩,是尔虞我诈,是狠,是拼,是打打杀杀,这赌,赌的不是道。道有千术,赌为其一,但术既为道之千一,乃是旁门小道,沉迷于旁门小道者,可悲可怕可恨可怜。初者,以侥幸之心赌运气,迷醉其中者,则孤注一掷不惜命,无可自拔者,则视众生为草芥,自己的命不是命,更遑论他人的命?赌城正是以人性之恶,诱其更恶,将所有人都变成不能自拔的赌徒,甘愿交出自己的命,甚至是他人的命!而赌城,则是最大的赢家!”说罢,老爹叹道:“这异五行真是个了不起的邪教啊!能布下赌城这么大的局,真叫人佩服!”
我听得心头发揪,暗自忖道:道有千术,赌为其一,那么法也是其中之一,武也是其中之一,如果痴迷沉醉,甚至到不能自拔,都不是什么好事。这可要引以为戒了。
叔父道:“我也是奇怪了,咋恁么多的人,都心甘情愿的来这里聚赌呢?要是一开始,就没人来赌,也上不了瘾啊。”
老爹道:“如果让你来赌,你赌不赌?”
叔父道:“我肯定不赌!”
老爹道:“那如果我说,你只要来赌,赌赢三十二场,我把《义山公录》遗失的下半卷书给你,你赌不赌?”
叔父失笑道:“咋可能!?他们咋可能有《义山公录》遗失的那半卷书?”
老爹道:“如果有呢?”
叔父道:“那我肯定来赌啊。”
“不但是你,连我也会来赌。”老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也会来赌。”
我猛然醒悟,道:“爹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那些彩头上?”
“不错。”老爹道:“你忘了,纪大不惜与赌场反目成仇,也不过是为了要连赢三十二场,赢取最后的彩头!而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为了彩头在赌,在博。可是,彩头装在锦盒里,到底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有拿到锦盒的人才知道。所以,彩头一定是因人而异的,每个人拿到的彩头都不一样,但却都是自己偏爱的,需要的。”
我点点头,道:“这下全明白了!”
只有无欲无求的人,才不会来这里赌,可但凡是个人,就会有所求,有所欲,而且欲求有大有小,有容易实现的,有很难实现的,不一而足。
有欲求的人,满怀希望来到这里,赌赢一场,得到一个锦盒,锦盒中是自己众多欲求中的一样,他们欢喜之余,就会想继续赌下一场,以满足更多的欲求,而欲求无穷,赌博的路自然也就无穷,马人圭等辈,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自愿走入彀中,自愿痴迷其中,自愿放弃正常人的心性……
我又问老爹道:“异五行怎么知道这里所有赌客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老爹道:“应该也不难知道,异五行能发展到今天这样,必定是在暗中蛰伏预谋许久,他们必定是渗透到了许多门派家族中去,打探虚实,收集情报,然后再引诱那些被他们摸清底细的人来到赌城。”
我道:“那看来不止是开封城中的术界门派被祸害了。”
老爹道:“这个自然,我在三层赌房各处都转了一圈,留意观察,见到了不少远道而来的术界人物。”
叔父冷笑道:“还好他们没去麻衣陈家,说他们找到了《义山公录》的下半部,否则,岂不是连老子也要来赌?咦,不对——”
叔父忽然说道:“大哥,我来的时候,说要跟他们赌命!他们说这就是签了冥约,非赌不可。这可有点不大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