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婚典循的是唐制汉服,又稍作了一些变通,所以婚服、婚帽、婚鞋,全是按照制式现做的,连同媒人、抬轿的、送雁的、抬食盒的、鼓乐队、仪仗队,他们穿的也统统都是汉服,是娘特意找了族中的几位心灵手巧的老婶子、老奶奶,连夜赶做出来的。
好家伙,我们这穿扮上,浩浩荡荡的出去,倒像是唱戏的。
那时节,谁曾见过这样的娶亲队伍?因此,一街两行,围的都是瞧热闹的人,都伸着头乱看,咬着指头议论纷纷。
鼓乐队吹吹打打,仪仗队气宇轩扬,抬轿的兄弟们都有力气,走的飞快,我坐在马上,迎着众人的目光,心里头又是高兴,又觉难为情,一时间禁紧紧张张,也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该把脸朝向哪里。
老二在旁边说道:“哥,瞅瞅你那样子,笑的嘴都咧脑门后了,牙龇的跟剥狗似的。太没出息了!就跟没娶过媳妇一样,咱得矜持一点!”
我听见这话,连忙敛住了笑容。
弘光挠了挠头,问老二道:“二哥,你这话的意思是,咱大哥娶过媳妇?”
我一听,说的是啊,连忙骂老二说话不照路数。
老二只是笑。过了片刻,又说道:“大哥,你瞅瞅你把脸给端的,连个笑都没有,就像是谁欠你二斤黑豆钱似的。”
老二越说,我越紧张,恨不得下马去踹他两脚。
好不容易走到了蒋家村外,煎熬的够呛,仪仗队停下,鼓乐队止住,燃放鞭炮,早看见蒋家迎宾的人过来。
蒋赫地大踏步在前头走着,穿的十分华丽,容光焕发,笑容满面,老二低声说道:“瞅瞅蒋大伯穿的跟个地主老财似的。”我也慌忙下马来,旁边早有人牵着。
蒋赫地临近,我赶紧端正衣帽,肃容而立,只听礼官喊一声:“新郎拜见岳父大人!”
我连忙躬身行礼,口呼:“岳父大人!”
“好!”蒋赫地也笑呵呵的应一声,然后还礼。
礼官又唱道:“送雁!”
老二和弘光抱雁上前,蒋家那边早有人接了去。
接着是抬食盒的,上彩礼的,也全都上前,蒋家也有人迎接,各自唱喏,握手寒暄……一应的繁文缛节,不再细述。
进了蒋家大院,大眼一瞟,见也填了臼,盖了井,窗台上放有辟邪箭三枝,都贴看了窗花,张红挂彩,一派喜气,蒋明义正带着人风风火火的在院子里居中调动,明瑶就在闺房之中。
看见蒋明义,我忽然想笑,前两天听老二说起来,这家伙不老实,还没办婚礼,就已经让人家姑娘有了身孕,蒋赫地还打了他一顿,先让他去扯了证,预备在我和明瑶成婚之后,就赶紧办他的。
正想之间,忽听那礼官说道:“新郎诵催妆诗!”
这是我先前在家就做好的,连忙对着窗户念诵:
“蒋氏有好女,出嫁麻衣门。
慈父怜赐花,仁兄亲调粉。
催铺红漫帐,待入八抬轿。
借问妆成否,郎官慕断魂。”
众人都“嘻嘻”的笑了起来。
礼官也笑,道:“请新娘出闺房!”
早有人在地上铺好了马鞍,又有两个姑娘缠着明瑶,小心翼翼的出来。
明瑶浑身若霞裹,青丝高挽,凤钗环珮,脸上施了粉黛,面似月,颈若雪,双眸如星,横溢清秋水;两唇殷红,浅露碎玉齿,我看得心中砰砰乱跳,从前就觉得世上再没有比明瑶更好看的女子了,而今一看,她原来竟可以更美。
明瑶袅袅娜娜走来,在我面前站定,抬头看我,微微一笑,脸先自红了,愈发的不胜娇羞。
我的脸更觉发热。
老二和弘勇、弘义那些顽皮的兄弟便开始起哄了:“哎哟哎哟,对眼了!”
“快别瞅了,赶紧快抱了媳妇儿上花轿啊!”
“对呀,入了洞房,随便看,换着花样看!”
“都有什么花样啊?”
“嗯,穿着看,光着看,那是别有一番风味在床头!”
“……”
围观的人都“哈哈”的笑。
明瑶低声道:“你回去把弘德的嘴给撕了。”又说:“还不快走!”
我赶紧搀着明瑶,送上了花轿,礼官一声唱,打道回府。
有那几个顽皮的人在,路上自然免不了嬉闹,也不必细说。
接到家中以后,入了门,引着明瑶拜了五谷,拜了炉灶,又敬告皇天后土诸位神明,再拜列祖列宗,然后正式拜见家长,跪了爷爷、老爹和娘,夫妻交拜后,入了洞房,饮了合卺酒,合了髻,又撒了金钱……好一番折腾。
接着又出来拜见宾朋、宗亲,给明瑶一一介绍认识长辈,端茶敬酒,我不喜欢饮酒,就用茶代替了,忙活的过程中,老二在我衣服里塞了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只偷偷告诉我,说是他送的贺礼,精心准备,搜罗了好久,又说我一定用得上,让我晚上回洞房的时候,务必仔细研究。
我猜测他又是捣蛋,便没搭理他,也没空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到晚上,回房的时候,我和明瑶一左一右端坐在床上,窗外热热闹闹,屋子里却是安安静静,只有我们二人在,四周温馨,我轻声道:“明瑶你累么?”
明瑶说:“我不累,你呢?”
我说:“我也不累。”
然后我们彼此瞧着,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莫名的都羞惭起来。
明瑶低着头,捏弄衣角,我想抓她的手,不知怎么的,又不敢,正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时,忽然想到老二在我衣服口袋里塞的有东西,连忙咳嗽了一声,说道:“今天老二不知道又捣什么鬼,在我口袋里塞了东西,说让我好好研究。”
明瑶便也抬起头来,说:“什么东西?”
我便伸手拿出来,摸着是一团软软的布,展开来,铺在腿上,明瑶也把脑袋凑近了看,但只一眼,我便呆住了——那布上绣的全是男男女女,摆成各式各样,且全都一丝不挂,上书三个大字——欢喜图。
明瑶“啊”了一声,忙捂住了眼睛。
我也赶紧把那布又折起来,一颗心狂跳不已,说:“我也不知道是这东西,他老爱弄这种东西!”
明瑶说:“弘德不要脸!”
我心跳了片刻,看看明瑶,又忍不住把那图抖开来,偷着觑了一眼,恰明瑶移开了手,道:“呀!你还看?!”
我忙团住,嗫嚅道:“我,我不是现学现用么……”
明瑶的脸越发红了,她侧身往里一趟,用被子蒙住了,低声嘟囔着说:“你就学不正经吧。”
见明瑶如此,我反而大了胆子,也顺势躺了下去,从后搂着明瑶,笑嘻嘻道:“那你是想我正经,还是不正经?”
明瑶不敢说话,只呼吸越发的粗重了,我搂着她,觉得她浑身瘫软娇柔,愈发的惹人爱,又想起来她平时极厉害的一个人,如今却是这副娇羞模样,不禁更想戏弄她,便说:“老二这么多年来,就数他做了一件好事,送了我这个贺礼,嗯,我真的好好研究研究,学以致用。”
明瑶依旧不说话,我听着她呼吸声越来越重,心神一荡,正想吻她,忽然间觉得不对——怎么这呼吸声此起彼伏?
我凝神细听,除了明瑶的,除了我的,呼吸声竟还有三个!
我顿时吃了一惊,心中一想,连忙跳下床,翻起来床单,往床底下一看,早瞧见了几双亮晶晶的眼珠子。
我喝道:“老二,滚出来!”
老二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我伸手一揪,又把弘勇拽了出来,也“嘻嘻”笑着出去了,最后一个,却是弘度,我骂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学好,跟着他们藏床底下干什么?!”
弘度说道:“二哥说有好事,让我藏着。大哥,二哥到底送了你什么好东西,也让我看看吧?”
我连忙推搡着他出去,道:“那是大人的东西,小屁孩子,看什么看!快走,快走!”
推弘度出去的时候,我听见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弘字辈的众兄弟还有汉字辈的小叔们,以及其他远道而来的朋友都还在喝酒猜枚吃菜,老二却和弘勇在那里一唱一和——
老二扭捏着嗓子,用指头一点弘勇,说道:“你就学不正经吧!”
弘勇笑嘻嘻的把老二一楼,说:“那你是想我正经,还是想我不正经啊?”
老二故作娇羞状:“人家当然是想你不正经了。来呀,来呀——哎哟,大哥在门口听呢。”
众人都瞧见了我,顿时哄堂大笑。
我老脸通红,赶紧掩上了门,心中暗骂:“老二这个贱人,还加了几句我们没说的话!”
进了屋子,把窗户也关好,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床底下,翻箱倒柜找了找,确定是没人藏着,才稍稍安心。
回头一看,明瑶还蒙在被子里不敢动,我走过去,把明瑶脸掰过来,见她紧闭着双眼,楚楚可爱,我俯身在她唇上深吻一口,说:“就不正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