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爹说:“孕妇死了,胎儿活着,不足为奇。只不过那男尸的怨气太大,这孩子想要生下来,虽有可能,却也难做。”

  “您帮帮我!”蒋书豪回过头来,跪倒在老爹脚下,“啪、啪、啪”的连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匍匐祈求道:“老先生,我不是人,我不是人!但是孩子没有错!您也说过,你们陈家的人,不能见死不救!您救救我那孩子!他马上就要出生了啊!”

  “想要那孩子活下来,你得做一件事,可惜,我就怕你做不到啊。”老爹仰面看天,负手而立。

  “您说!只要能救孩子,叫我做啥都愿意!”蒋书豪像是突然良心发现了一样。

  “四个字。”老爹低下头来,目光中竟有那么一丝吓人的狰狞:“父死子存!”

  “啊?”蒋家兄弟愣在当场。

  蒋赫地叹息一声:“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老先生,就,就没有别的法子吗?”蒋书杰哀求道。

  “想保你哥的命啊?”老爹冷笑:“能保得住吗?他害死的这条人命怎么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可得想清楚了,这件事情要是捅了出去,蒋书豪难逃一个死罪!你们蒋家也就成了出杀人犯的家,地、富、反、坏、右这五大要被革命的成分,你们家最起码要坐实其一!以后你们的日子有多难过,不用我说吧?”

  蒋书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今天夜里,蒋书豪如果是因为受不了妻子的死,而跳河自尽,不但能平息那男尸的怨气,叫那孩子平安产出,还能保全自家的名声!”老爹一甩手,撂下结语:“孰轻孰重,自己决断!”

  “好,好……”蒋书豪从地上爬了起来:“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我跳……”

  “敢作敢当,不失大丈夫。”老爹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鼓励。

  蒋书豪就像个木偶似的,机械地走着,朝河水走去。

  “哥!”蒋书杰喊了一声。

  蒋书豪并不回头,这一刻,他像是中了邪。

  “弘道。”老爹突然又看向我,轻声说道:“拔掉阳毛,放了这个男尸。”

  我也不知道老爹是什么意思,当下“哦”了一声,只是照做。

  刚刚伸手拔掉那三根深入穴内的阳毛,那男尸忽的一跃而起,赶了几步,竟跳上了蒋书豪的背!

  这一下,惊得我脸色骤变。

  蒋书杰也是“娘类”怪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好远。

  “去吧,去吧,只要一死,生恨死怨,就一了百了。”老爹诵经似的念叨着说:“冤有头,债有主,谁造孽,谁还账,你不死,他也不安生……”

  蒋书豪这次几乎是毫无反应,连看都不看,头也不回的背着那尸体,步履蹒跚,朝河里走去。

  “哥啊,哥啊……”蒋书杰远远的喊着,叫魂一样。

  可那蒋书豪仍不回头,更不应声,背着那男尸,走到河边,“噗通”一声纵身跳了下去。

  黑灯瞎火之中,我勉强看见一人一尸死死的缠在一起,在河水里打了个楞子,就沉了下去。

  我们站在河边,待了许久,终于再没见蒋书豪或者那男尸浮上来。

  “哥啊,我里哥啊……呜呜……”蒋书杰还在喊。

  “别嚎了!”

  蒋赫地听得不耐烦,骂道:“娘了个腿!看见尸咬你哥,你说你腿肚子抽筋儿!看见尸扑你哥,你撒丫就跑,蹿的比兔子都快!就你这种人,放在打鬼子的时候,第一个当汉奸狗腿子,现在还天天叨叨叨的搞革命工作,你知道啥叫革命工作吗?娘的,还有脸哭!哭啥哭?老子踹死你!”

  “我这不是吓得慌才哭的吗?叔你不哄我咋还踹我啊?”蒋书杰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

  “……”蒋赫地无语,又踹了一脚:“蒋家咋有你这样式儿的孬种?!”

  回过头来看看老爹,蒋赫地问:“老陈,这胎儿怎么生?”

  “这是个鬼胎,被那男尸过了鬼气,能生下来,但是不好养。”老爹忧心忡忡的说:“养不好,就又成个祸害。”

  “那咋办?”蒋赫地瞪着眼:“要不,甭管了算球!反正也是个鬼胎!”

  “废话!我是那样的人吗?”老爹瞥了蒋赫地一眼,又喊:“蒋书杰,你过来,把你嫂子给抱回去!”

  “啊?抱她?”蒋书杰不哭了:“她,她没穿衣服啊,男女授受不亲啊……”

  “这是你嫂子!你脑子里想啥呢?你还是不是人?!”蒋赫地又想打他了。

  “那她会不会咬我?”蒋书杰还是不抱。

  老爹生气了:“你要是不抬回去,等这孩子胎死腹中了,他们娘儿俩都会咬你!”

  蒋书杰脸一白,从地上爬起来就往这边跑:“我抱,我抱,可千万别叫她咬我,陈兄弟,她要是咬我,你还戳她,拔头发扎他啊。”

  “废话咋恁多?!”老爹说:“老蒋,你把他娘背回去。”

  “晦气。”蒋赫地说:“没吃成她做的饭菜,还得把她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