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又惊又喜,一竹道长所说完全与那金属片的邪异力量暗合!足见“往生咒”一说并不虚妄!
往生,往生,就算人人都知道需要以捐命的代价才能获取新生,可又有几个能抵挡住它的诱惑?
一竹道长慨然叹息道:“我师尊说过——欲壑难填,乃人之天性。往生咒以人之天性下饵垂钓,自愿上钩者几多人哉?”
“识货!”叔父大喜道:“老一竹,看来我没有白来——你快把这往生咒的所有底细,一五一十的说道清楚。”
一竹道长说:“你把那东西再给我瞧瞧。”
叔父道:“给你也中,但是你得先把底细说清楚,我怕你又中了招。”
一竹道长说:“不会的,你快让我看看!”
“大,道长,往生咒的事情可以缓缓再说。”我忍不住打断他们两人,道:“黄姑她人已经没救了吗?”
“黄姑,她……”一竹道长摇头道:“了无生气,回天乏术。”
我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刚才还活生生的一条人命,眨眼间就撒手人寰,那木偶人实在是太过可恶——
我忍不住上前一脚踏在那木偶人上,使劲儿的踩,踩得稀碎!弄这东西害人的罪魁祸首,实在该遭天谴!
一竹道长突然说道:“其实,这木偶人跟往生咒有些关联。”
“啊?”我悚然一惊,连忙问:“道长,你是不是认得这东西?”
当这木偶人从黄姑身上掉出来的时候,一竹道长反应最快,而且也能用符纸制住黄姑,还能用竹签给这木偶人放血……所以他应该是知道这邪物的来历的。
果然,一竹道长点了点头:“虽然久不见其踪,但还是认得的——这是滴血木偶!”
“滴血木偶?”叔父皱眉道:“往生咒、滴血木偶,啊呸!你们南边的歪门邪道可真多,这些腌七八臜的玩意儿,我可从来都没听说过!”
“那是你孤陋寡闻,数典忘祖了。”一竹道长瞥了叔父一眼,道:“实话告诉你,这可不是我们南边的歪门邪道,地地道道是你们中原传过来的。”
叔父瞪眼道:“瞎扯!”
“瞎扯?嘿嘿……”一竹道长一阵冷笑,道:“你可知道命术之中有一支脉,唤作厌胜术的?”
“厌胜术?”叔父略一沉吟,道:“木工厌胜术?”
“不错。厌胜厌胜,厌而胜之!”一竹道长说:“‘厌’又作‘压’,说的就是用命术中的符箓、咒语、道具,或诅咒,或祈祷,以惩戒施术者所厌恶之人、物、灵怪。”
叔父道:“这我知道,不用你说。”
一竹道长问:“那你知道厌胜术是从哪里源起的?”
叔父道:“木工厌胜术,自然是源自于木工的师祖爷鲁班之手,这有啥难的?”
“错!”
一竹道长傲然的瞥了叔父一眼,然后侃侃而谈:“厌胜之术非是鲁班所创,而是起源于姜太公姜子牙!昔年,武王伐纣,天下归服,唯独丁侯不服,拒绝朝见武王。姜子牙便命人为丁侯画像,以厌胜为术,做法念咒,以道具之箭射丁侯的胸,射丁侯的眼,射丁侯的脚……丁侯由此得了怪病,胸口疼,眼疼,脚也疼,久治不愈。后来知道是姜子牙在作法,丁侯便赶紧派人向武王表示臣服。于是姜子牙便在甲乙日拔掉了画像上射在丁侯胸口的箭,丙丁日拔掉了眼睛上的箭,庚辛日拔掉了脚上的箭,丁侯的病就好了……这在史料典籍中有记载,一看你就是不好读书的人。”
我听得出神,叔父却因为被一竹道长挖苦不好读书,脸上有些挂不住,其实叔父是博闻强识的人,只不过有所偏重而已。叔父道:“老道,你扯的有点远了,说这些干啥?”
一竹道长问道:“姜子牙是哪里人?”
叔父有些瞠目,道:“好像是陕西人吧,他在渭水钓鱼嘛……”
一竹道长笑道:“果然是不好读书,不求甚解。”
叔父连连被一竹道长挖苦,顿时大怒:“老牛鼻子,你掉书袋不是?来,我给你扯扯相术,你知道六相全功是源自何处,有甚深意?你知道义山公的老家在哪里,爹娘都是谁?”
“先说姜子牙,再说陈义山!我先问你的,你说!”
“我——”叔父看向我道:“这太简单了,我都不稀的说,连我侄儿都知道!道儿,告诉他!”
我平时看书多,倒真是知道些历史人文轶事,随口便答道:“姜子牙,姜姓吕氏人,名尚,他的祖宗封地在吕,他也是在吕地出生的。那吕地,是在今天的河南南阳。”
“哈!”叔父大喜道:“老牛鼻子,听见了没?!”
“又不是你说的——姜子牙确实是吕氏,这厌胜术起自姜子牙,发扬光大却在鲁班。”一竹道长说:“鲁班是木工始祖,他知道匠人辛苦,怕徒子徒孙受气,因此把厌胜术集为大成,著成《厌胜经》一书,这书又被叫做《鲁班经》,记载了数百种厌胜术。于是命术中多了一个支脉——木工厌胜!鲁班本来是想保护徒子徒孙的,可是他的徒子徒孙中也出了不少奸恶之徒,把厌胜术加以改造,弄出不少歪门邪道来,那往生咒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我师尊说过,往生咒都是刻在槐木牌上,以铁钉做刺,用的都是木工的材料——至于你这块往生咒,却是刻在金属牌上的,我想,应该是怕被那大乌龟给咬碎了吧。”
我连忙问道:“那滴血木偶呢?”
“滴血木偶也是厌胜术其中之一,而且与往生咒委实有些关联。”一竹道长看向叔父道:“琪翁,你刚才说我们南边的歪门邪道多,你想想姜子牙是河南的,鲁班是山东的,这邪门歪道究竟是从哪里传过来的?还不是你们北边?”
“好哇!”叔父愤愤道:“你个倒霉老道拐弯儿抹角儿说了半天原来意思是搁这儿里啊!姜子牙和鲁班可不害人,后学的人才有坏的,说不定那学坏的就是南边的弟子!”
“咳咳……”
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道:“大,道长,你们几十岁的人了,怎么也有南北之争?奸恶良善只论人心,何论南北?”
“说得好,善恶存心,岂分南北?让世兄见笑了。”一竹道长说:“还讲这滴血木偶吧——传闻人死之时,将其生前所躺之床木锯下一截来,撬开亡者牙口,将床木塞入,待头七过后,将床木取出,雕刻成亡者模样,供奉堂前。日日祷告,每月阴历十五,以血饲之,七年之后,则贴身而藏,日夜不解,等到十年以上,便会渐渐生出灵性!而生者,便能在梦中,夜夜与亡者相会。生者、亡者,祟气通联,均以木偶为重——这就是滴血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