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巩长治叫道:“白幻领,你放了我!从此以后,我唯你马首是瞻!”

白胡子道:“我中了陈弘道一脚,受伤不轻,正好借你的精气来疗伤。你就成全了我吧!”

巩长治拼命哀求,语气却越来越衰弱,白胡子哪里可放手,又过了片刻,巩长治的头发便全都白了,脸上也遍布老年斑,肩膀垮了,腰背佝偻,皮肉枯萎,白胡子一松手,巩长治自己便站不稳,倒了下去。

我心中骇然,暗忖道:“这老妖人的邪术居然这样厉害,生生的把一个中年人变成老人!”

众老人已经都跪了下去,山呼道:“老神仙!活神仙!”

白胡子捻须而笑,正要说话,巩长治突然翻了个身子,面朝向我,伸手抛来一物,道:“连环锁钥匙!”

我手腕被锁着,手指还能动,眼见那钥匙飞过来,不由得大喜,急忙挣扎着伸手去接,那白胡子也大惊失色,纵身奔了过来。

我小手指勾住了钥匙,立时往连环锁孔中插去,白胡子也已经赶到近前,伸手来夺钥匙。

钥匙入孔,“咔”的一声响,忽然发出“嗖”的一道破空之音,一根铁签从白胡子的胸口洞穿而去!

这一下,不但是我吃了一惊,白胡子也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伤口。

我们如何能够想到,这连环锁中还暗藏杀人的利器?

明明是开锁,却打出了暗器。

可是那锁,确实也开了。

白胡子心有不甘的瘫倒在地上,嘴里喃喃说道:“我,我还是大意了……”

“嘿……嘿嘿……”巩长治躺在地上笑的气喘吁吁,道:“这就是连环锁的厉害!解锁之际便是杀人之时!老东西,你不是说我还不够火候吗?你早就该死了!”

白胡子瞪着眼睛,死了过去。

一身功力散尽,皮肉瞬间就全没了光泽,纷纷松弛塌陷,变得皮包骨头,丑陋可怕。

众老人都惊呆了。

巩长治又朝我抛过来一把钥匙,道:“这是纵横扣的钥匙,你解了吧。”

我接过钥匙,道:“里面是不是还有暗器?”

巩长治道:“你摸一下,纵横扣的下端,有一个米粒大小的扳机,你扳过去,再解扣,便不会触动暗器了。”

我伸手一摸,果然真有一个扳机在,也能扳动,再用钥匙开时,确实没有暗器再飞出来。

巩长治道:“那是防备有人偷我钥匙开锁的设计。”

我道:“你为什么要放了我?”

巩长治苦笑道:“我现在也成废人了,不放了你,还能拿你怎么样?”

我道:“你不给我钥匙,困着我,也能让魔宫其他的人抓住我。”

巩长治道:“我都要死了,凭什么给他们功劳!”

“杀了他!”

众老人忽然怒吼连连,都朝巩长治涌了过去。

片刻间,巩长治便被众老人乱拳打死。

我连阻止都来不及。

“呜呜……老神仙怎么会死?”

“嗬嗬……活神仙不在了!”

“我们该怎么办呀!啊啊……”

众老人杀了巩长治,然后纷纷痛哭,捶胸顿足,嚎啕不已。还有跪在地上的,趴在地上的,个个悲伤的如丧考妣……

我看的一阵心寒,他们陷的如此之深,我也知道帮不了他们什么了,我只能摇摇头,往远处走去。

魔宫中的人物,无论是班火正还是顾水娘,又或者是万夙笙和巩长治,包括鹿尔日、严介夕、张宝梁等人,以及白胡子,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极厉害的角色,如果他们能心念一处,齐心协力,谁胜谁败还很难预料。

但他们终究是为了一个“利”字,各怀鬼胎,以至于被我们各个击破。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先人所言,果然是分毫不差。

这样的话,不管魔宫剩余的人有多厉害,终究难是我们的对手。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觉坦荡起来。

我仍旧是沿着溪流走的,我想有水的地方,总归会住着人吧。

我朔流而上,只觉得那水面越来越宽阔,到后来才发现,这溪水原来是一条大川分成了数股,而今汇合于一处。溪面上,水汽蒸腾,弥漫向四周,如同天地间降下了大雾一样。

我在水雾中踽踽而行,凝神提防着四周,缓缓穿梭,走了须臾,忽然听见一阵哭声。

那是婴儿的哭声,先是“哇哇”叫了几声,稍作停顿,接着便急促起来,“嗷嗷”叫的又高亢又刺耳,令人心中不安。

我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矗立着一处不大不小的房屋,孤零零的一座,那婴儿的啼叫声就是从那房屋里透出来的。

我迟疑了下,然后拔足过去。

我越走得近,便越觉那婴儿哭得厉害。

屋子里有一扇窗户,方方正正,木头窗棂,也无玻璃,也无格挡,我到跟前,透过窗户往屋里看去,只见屋子里摆置着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个婴儿,用褥子包裹着,闭着眼睛,张着嘴,握紧了一对小小的拳头,胡乱蹬着、踢着,正哭的面红耳赤,满头细汗。

再打量别处,我又瞥见那床下躺着一个女人,穿着件宽大的外套,倒在了血泊中,脸面朝下,蜷缩着,一动不动。

我围着那屋子转了一圈,见到一侧有门,便推开进了去,轻轻走到那床边,在距离那躺在地上的女子还有三尺远近时,我便停住了,凝神盯着她看。

她从头发丝到手指头,再到脚尖,确实都一动不动了。

地上的血腥味也清晰真实。

好像她真是死了一样。

但是我仍旧是盯着她,眼睛连眨都不眨。

床上的婴儿似乎觉察到屋子里进来了一个人,哭的更厉害,更大声了。

但是我并没有去管他。

因为我想到了之前那些被吊起来打的老人。

有时候救人确实是救人,有时候救人反而是害己。

就这么干耗着,足足过了有一刻钟,我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能屏住气息这么久,已经算是不弱了,可是,你的身子已经有起伏了,还要继续装死吗?”

那血泊中的女子仍然不动。

我道:“你要是想这么一直装下去的话,就自己装好了,我还有事情,就不陪你玩了。”

说着,我便作势要走,那女子忽然动了,她躬身往前一挺,双手闪电般伸出,朝我抓来,我不想被她碰到,便往后退去,那女子十指一挣,指甲竟然平白又伸长了七八寸,又借势从血泊中蹬地跃起,朝我当胸刺来!

我左脚后踩,右脚连踢,已在那女子左右手腕上都点了一下,那女子吃痛,闷哼一声,双手回缩,仰着身子退到床边,一把扯掉了披在身上浸着鲜血的外套,露出一身贴体的白色束装来,瞪着一双凤眼,死死的盯着我,舔了一下薄薄的嘴唇,问:“是陈弘道?”

“是我。”我道:“你终于肯起来了?”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宅心仁厚的武极圣人,居然眼睁睁见死不救,任凭婴儿哭喊,也不管不顾?”

我冷笑道:“你们遗世魔宫骗人的手段太单一了,巩长治装死骗人,白胡子也装死骗人,我如果再上你的当,岂不是太蠢?”

那女子一愣,道:“你已经见过白胡子了?”

我道:“我见过了。”

那女子道:“他也败在你的手下了?”

我道:“他已经死了。”

那女子吃了一惊,道:“是你杀了他?”

我道:“他是和巩长治同归于尽了,不过,也算是间接因我而死。”

那女子点点头,道:“这么说来,仙宫的上层,便只剩下七大幻领了。”

我道:“恐怕也未必。我老爹和我叔父他们对付敌人,从来都是下手绝不容情。说不定,魔宫现在的上层人物中,已经只剩下一两位了。”

“你也别太小看了我们仙宫。”那女子笑道:“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就算是你们麻衣陈家厉害,也都有克星!”

我道:“我不想跟你废话,你不是我的对手,既然已经被我识破了行藏,就自己动手除了道行吧!”

那女子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我道:“我已经知道了,你是‘生’。”

那女子一怔,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道:“白胡子那里有一群老人,你这里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是‘老’,那你便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