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胖子哼哼唧唧的,拉长了脸,把钱数了七八遍,才递给师傅。

果然是只有两个工的钱。

我在心里又骂了他一回。

从楼上下来以后,大师兄愤愤地说:“师傅,你下的那个厌胜,厉不厉害?要是我,直接在做几口小棺材,装几个死老鼠,在他家石梁上打个孔,塞进去,咒死他算逑了!”

第八章 给灶王爷的肉丢了

“闭嘴吧你!没到那份儿上!”师傅厉声道:“忘了我跟你们说的,你师祖爷是怎么死的了?”

大师兄说的那个厌胜法,是说用木头做半尺长、三寸高的小棺材,然后找来死老鼠,用纸做寿衣,给死老鼠穿上,放进棺材里,棺材头上刻着主人的名讳,嵌进主人屋里天花板上的横梁或者承重墙里,是极其恶毒的厌胜术,号称:一口棺材死一主,若然两个必双刑;大者主家伤大口,小者其家丧小丁!是厌胜死人的那种法子!

大师兄被师傅骂了一句,嘟嘟囔囔闭了嘴,也不敢再吭声。

二师兄问道:“师祖爷到底是怎么死的?师傅您以前老是只说个大概。”

师傅叹了一口气,说:“刚才那个马乂星,你们见识过了,就是他憋死了你们的师祖爷。”

“啥?”大师兄瞪大了眼:“他,他刚才卖能说的,在棺材里憋死的那个老木匠,就是俺师祖爷?”

师傅点了点头。

大师兄又看了我一眼,说:“怪不得老三一直跟他呛茬儿!老三你知道这事儿啊!”

师傅说:“我以前跟他提过一嘴。”

“这么说他讲的是真事儿。”二师兄的目光有些阴沉:“他是有些真本事。”

“本事头儿还不小哩!”师傅摇摇头,说:“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师傅!”大师兄突然惊慌道:“他让咱们喝酒,那是个金木水三牲反咒法里的血酒啊!”

师傅说:“我闻出来了。”

“那您还喝?还让我们喝?”大师兄埋怨了一句,抠着自己的喉咙,似乎是想把酒给吐出来,结果只是翻了翻白眼,啥也没出来。

他羡慕地看了一眼二师兄,说:“还是老二精!”

师傅说:“没事,我在酒里做手脚了,破了这法儿。”

我们三兄弟都是一愣,众目睽睽之下,师傅拿着水壶就喝了,什么时候做手脚了?

师傅见我们诧异,笑了笑,把右手伸了出来,露出食指,说:“看看。”

六只眼睛一起去看,只见那根食指的指头肚还有一片殷红的小点——那是血迹。

大师兄愕然道:“师傅,你这是怎么弄的?什么时候弄的?”

师傅说:“马乂星挨屋子转悠的时候,我就约摸着他的水壶里装的是酒,我还从胖子身上闻到烧纸味儿了,那肯定是私下里用三牲祭祀的时候留下的,我估计他们要来防厌这一手,就事先拿了一把小号的梅花起子在手里,等喝酒的时候,在食指肚儿上刺了一下,然后手指头在壶口一晃,血就滴进去了。这反咒的血酒里只能有黄黑狗血,多一样人血就破了,所以喝了也没事儿。”

我们仨听得是目瞪口呆,大师兄赞叹道:“姜还是老的辣!师傅,您的手真快!”

二师兄说:“马乂星刚才讲,两人斗厌,你来我往,不死不休,谁败谁就得死!那这么说来,这次斗厌,马乂星败了,他会不会有事?”

“这是吓唬人的小厌胜,不是杀人取命的。”师傅说:“败了也丢不了命。”

二师兄点点头:“他是杀师祖爷的凶手,师傅有没有别的打算?”

师傅瞥了二师兄一眼:“有什么别的打算?”

二师兄说:“不报仇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师傅说:“你师祖爷的死,是他自己作的——他不该贪财坏了心眼儿,用鲁班师祖爷传下来的法子私害人命,就是鲁班祖师爷也不会保佑他。马乂星和他爹的心虽然黑,手段虽然毒,但根子上怨不得他们。”

二师兄说:“那就这么算了?”

师傅说:“谁种的因,谁收那果。马乂星要是行不义,老天爷自然会收了他。”

二师兄不再说话了,但是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来他对师傅的不屑,他觉得师傅窝囊。

师傅说:“四个人发了两个人的钱,这钱匀一下?”

二师兄别过脸,不吭声。

师傅叹了口气,说:“我的钱就不要了,老大的钱,你们俩匀一点给他,年轻人花销大。等过段时间那厌胜起效了,我再去找那胖子要,然后还你们。”

我见二师兄还是没有反应,便说:“把我的分成三份吧,师傅、老大咱们仨一人一份。”

大师兄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说:“老三你真仗义!等那死胖子给钱了,我一定还你!”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师徒四人又开始蹲马路牙子,等着有雇佣工人的主家来找。

大师兄还是缠着师傅讲厌胜,这是在等工,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一会儿一去厕所开溜,也只能听着。

在第三天下午,有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走到我们跟前,看了半天,师傅说:“老板要做啥?我们木工、漆工、贴砖、磨地平啥都会。”

老汉说:“活儿不多,就要一个人,灶火屋的地板铺铺,再修修灶台,会不会?”

“地板好弄,就是修灶台……”师傅说:“什么样的灶台?”

老汉说:“城中村,普通人家的灶台,垒两个火,能烧煤球、能烧柴火使。”

师傅说:“那好弄,一个人足够了。这仨都是我徒弟,手艺好,你要是用的话,捡一个。”

老汉看看大师兄,大师兄满脸堆欢,老汉摇摇头,嘟囔句:“不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