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换对黑魁充满了怀疑,在去鬼市的路上,他暗中观察着黑魁,想继续看看有没有破绽。
这个黑魁似乎掩饰的非常好,一点点破绽都没有。
“黑魁,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一起被困在山洞里的事吗?”王换晃了晃脑袋,想从口袋里找一支烟抽,但刚才在鬼市看到黑魁时,他在地上翻滚了好一会儿,口袋里的烟盒已经揉的不像样子。
烟是抽不成了,但王换的脑子似乎比刚才又清醒了些。他觉得,一个人即便有羊大爷那样的本事,可以把人乔装的惟妙惟肖,可脑海中的记忆,却是不会被替代的。
“你是说,我把你丢在山洞里那件事?”黑魁背着老断,听到王换的话,他回头笑了笑,说道:“你要去找路,我不敢去,最后你自己找路去了,我吓的哭,最后歪打误撞的竟找到了出路,我一个人落荒而逃。”
“是啊,时间过的很快,一晃差不多二十年过去了。”王换面上不露声色,但脑袋却在嗡嗡作响,黑魁说出来的往事,一丝不差。
王换发现今天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太正常,他又开始怀疑,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如果面前这个黑魁是假的黑魁,那他绝不可能知道两个人幼年时的往事。
然而,如果这个黑魁是真的,那么吊在鬼市里的那个黑魁,又会是谁?
他们趁着黎明前来到鬼市,鬼市黑灯瞎火,等跳过那道木栅栏,然后又走到板屋附近时,王换发现,板屋门外那盏昏沉的灯,已经熄灭了。
昨夜下了一夜雨,天是阴沉的,没有星月的光,王换放慢了脚步,带着黑魁和老断走过去。等到距离近了,他又发现,板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了,屋门外那个木架子也不见了。
木架子不见,架子上吊着的黑魁,自然也不翼而飞。
王换站在当场,又一次开始怀疑。他怀疑,自己的怀疑究竟是不是真的,吊着的黑魁一消失,他就什么也说不清楚了。
“我们来鬼市做什么?”黑魁背着老断,扭头望向王换:“现在鬼市已经落灯了,一个人都没有。”
王换没做声,站在原地翻来覆去的想,尽管板屋外面的黑魁已经不见了,但王换仍然想把事情给搞个水落石出,哪怕只有一丝线索,他也不想放弃。
“昨晚鬼市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黑魁挠了挠头:“什么事都没有。”
王换闭上眼睛晃了晃头,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突然动了手,身形快的像一道闪电,唰的闪到了黑魁身前,伸手拽住了黑魁耳朵下面的脸皮。
王换用的力气很大,黑魁丝毫没有防备,龇牙咧嘴的交换。王换使劲扯了扯,但没有发现黑魁脸上有什么传说中的人皮面具,他揪住的就是黑魁自己的脸皮,如果再用点力气,黑魁的脸皮就要被撕掉了。
“算了吧。”老断在背篓里喝了口酒,冲王换摇了摇头。
王换明白老断的意思,老断擅长伏杀,眼睛自然很毒,他跟黑魁贴的这么近,走了一路,如果黑魁有诈,老断一定察觉的出。
王换松开了手,黑魁就捂着自己的脸乱叫唤。王换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确实下了重手,黑魁的半张脸顿时肿了。
“你们俩......你们俩到底干什么......”黑魁很恼火,甩了背上的背篓,背篓落地之前,老断轻飘飘的先落了下来,直到落地,手里的酒瓶依然稳稳当当。
王换没打算再隐瞒,如果这个黑魁是真的,那么,就没有隐瞒他的必要。
“走吧,回去。”王换拉了黑魁一把:“边走边说。”
王换把事情说了一遍,黑魁听完之后,如在梦里。因为他一直等到鬼市落灯了才收摊回家,回家最多睡了有半个时辰,王换跟着就回家了。这半个时辰里面,鬼市能出这么大的事?
“你的意思是,专门有个人,找了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人,给吊死到板屋门外了?”黑魁挠着头想了半天,只想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应该不会......”王换摇头否决,他不相信有人会这么无聊。但是摇头的时候,他突然又想着,如果黑魁说的是错的,那么,正确的答案应该是什么?
王换猜不出来,这个问题显然能把人的脑袋给想炸。
三个人回到家,老断又跳到桌子上躺着,黑魁和王换坐在屋檐下。王换取了一包烟打开,点了一支,一边抽,一边透过氤氲的烟雾,眯起了眼睛。
他想到了杜青衣,也想到了薛十三,按道理来讲,这两个人的嫌疑大一些。可他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对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两个人坐了很久,黑魁可能是困了,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说道:“你自己在这里想吧,我要睡觉去了。”
“这件事和你有关系,你难道一点都不心慌?”
黑魁又摸了摸脑袋,说道:“有的事,明知道和我有关系,可我又能怎么样。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说的这个事,太不靠谱了,我不信。”黑魁一边摇头,一边朝屋里走:“你一定是在做梦。”
黑魁一进屋,不多久就传来了呼噜呼噜的鼾声,王换无奈,连着抽了好几支烟。他的脑袋一向是比较管用的,因为在西头鬼市这样的地方立足,只有拳头也不行,苦田人都是憨头,可还有个师爷在背地里出谋划策。
然而王换的脑子在这件事面前突然就没有用了,他抽了这么多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到最后,王换真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这才无奈的回到自己的卧房。
可能是昨夜那场酒喝的有点伤神,王换一直睡到黄昏时分才睁开眼。每天的黄昏时分,也就是西头鬼市快要上灯的时候,但今天依然在下雨,只不过没有昨天下的大。
“今天还要去鬼市吗?”黑魁端着锅盔和猪头肉,站在卧房门口说道:“昨天下雨,几乎就没有什么生意。”
“去。”王换毫不迟疑的翻身爬起来,到水盆边洗了洗脸,除非是有很特殊的情况,否则的话,王换不会偷懒。古行的生意,有很多需要碰运气,天道酬勤,偶尔歇上一天,可能一笔大买卖就要与自己擦肩而过。
王换需要钱,需要很多钱,收集黄金骨头是个很费时又很费钱的事情,如果手头没有足够的钱,就很有可能会失去收购黄金骨头的机会。他不想,也不敢冒这个险。
王换带着黑魁来到了鬼市,细雨沥沥,鬼市的人果然比昨天少了很多。他们两个搭好了板屋,黑魁就跑到食坊那边吃饭。
王换一个人坐在板屋里面,虽然下着雨,可他还是打出了算卦的幌子。一支烟还没有抽完,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从鬼市的南边走进来,没过多久,就走到了王换的板屋前。
这个人望了望王换挂在外面的幌子,慢慢的踱步过来,问道:“有个叫王换的,在这里吗?”
“有事?”
“听人说,他在找一种骨头。”这人顶着斗笠,朝前凑了凑,说道:“和黄金一样的骨头。”
王换抬头看看对方,这人大概有四十岁左右,很瘦的一张脸,脸上横七竖八的好多伤疤。可以看得出,这个人命很硬,只脸上这些伤疤,有两处是致命的伤,但这人还是活下来了。
“你有这样的黄金骨头?”王换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连见都没有见过,他可以肯定,这人以前没在鬼市露过面,是个很脸生的人。
如果是别的生意,遇到了这样一个很脸生的人,王换可能会考虑,甚至会推诿一下。因为不摸对方的底细,生意就不好做。
然而,事关黄金骨头,王换没有别的选择。他慢慢取下了嘴里的烟头,朝门外一丢,闪出一条路,让戴斗笠的人进来。
王换直接把板屋的门给关上了,戴斗笠的人进来之后,屈着一条腿坐到小凳子上。直到这个时候,王换才看到这个人的腿有伤。
“我有块黄金骨头。”戴斗笠的人坐下来,没有任何客套的说辞,开门见山:“只跟王换说话。”
“我就是。”
“我叫天九,你听说过吗?”
王换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又打量了眼前这个人一眼。
天九的名头,王换肯定听说过,不仅王换,经常混迹西头鬼市的人,应该都听说过,这是江湖里很传奇的一位奇人。
天九是个诨号,这个诨号来的挺有意思。据说天九之前是做马匹生意的,做几年生意,手里有点闲钱,就跟人赌。他起起落落过三次,发过三次家,也败过三次家。
三次败家,都是输的急眼,在牌九桌上跟人赌身家。说起来很巧合,这三次,他抓到的牌都是天九,但对手抓到的,却偏偏要比他大一点。
天九这个诨号,由此而来。
最后一次赌钱败家之后,天九索性丢下了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三十多岁出道混江湖。
应该说,天九混江湖还算是成功的,但他只成功了一半儿,因为赌身家的厄运似乎一直尾随着他,自从踏入江湖之后,天九前前后后又经历了三起三落,一次比一次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