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会如何,王换并不知道。但对于一个人来说,明天会如何,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好今天。
若连今天都过不好,又何谈明天?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王换突然想知道,别的人对明天有什么想法,他和卫八同行,这个问题只能来询问卫八。
“暂时没有,过一天算一天。若以后真有机会,没准,还会去做个土龙,毕竟,这是我们卫家祖传的手艺。”
两个人在赶路的途中聊了许多,王换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问问卫八,关于六指的事情,但最后他还是把话咽了回来。
两个成年人在一起,无论关系走的多近,每个人却都有自己心里的忌讳。六指的事情,卫八不一定知道,即便卫八知道,王换问了,卫八又不肯说,那样会让两个人都很尴尬。
王换觉得,现在还没有到去探知六指的秘密的时候,因为许多事到现在为止,也只不过八字刚刚有了一撇。
他们不紧不慢的赶路,越朝北走,天气就越冷,而且空气很干。王换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多少有些不适应。到甘肃境内没两天,他的嘴角就溃烂了,卫八说,这可能是饮食引起的上火。
卫八跟王换说了自己的计划,因为以前家族的缘故,卫八从十几岁开始,就不停的在各地游走。游走的目的,肯定是有家族交代的任务,不过,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他还结识了一些朋友。
卫八在甘肃有两三个朋友,他现在要找的,是一个叫做马保的人。马保的职业比较复杂,是个商人,又是古行里的人,同时,他还是一个山匪,在草甸山的深处,有一个山头,聚拢了十几二十个人。
马保在水仙镇留着两个眼线,平时负责相互传递消息,还负责打探最新的动态。卫八来甘肃之前,已经想办法通知了水仙镇的眼线。这个时候,马保应该已经收到信儿。
水仙镇是个很小的镇子,其实,这儿就是个交易牲口的市场,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因为来往的客商比较多,最后形成了一个镇子。镇子虽然不大,五脏俱全,马保的两个眼线在镇子里开了个药铺。
镇子永远都漂荡着一股骡马牛羊粪便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儿,说不上特别难闻,但也绝对不好闻。到了镇子的时候,两个人都饿了,坐在街边一个卖羊杂和羊棒骨的小摊跟前吃饭。这是正宗的羊下水,比西头鬼市食坊的羊下水更膻气,吃着膻气哄哄的羊下水,再闻着无处不在的牲口粪便味儿,个中滋味,只有自己品尝了才会知道。
一顿饭吃完,两个人到了药铺,卫八虽然是南方人,但以前跟马保打过交道,学过几句切口。他用切口和药铺的老板一交流,老板就知道是卫八到了。
“落马湖的八少爷?”
“没错。”卫八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假包换。”
药铺的老板顿时就热情起来,张罗着要给卫八和王换整一桌好酒好菜。
“刚吃饱,酒菜就不必了,要是能洗澡,给找个地方洗洗澡。”
小镇没有澡堂子,而且很多人也没有洗澡的习惯,最后,是药铺的掌柜在后院弄了个大木桶,烧水让两个人轮流洗。胡乱洗了洗澡,身上总算是舒服了一些,卫八不想在这儿留宿,这个地方,总是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在卫八的要求下,药铺掌柜留下同伴,然后自己亲自带着卫八和王换连夜赶往草甸子山。
“从这里到山里,一共两天多的路程,都是山路,不怎么好走,八少爷,您担待。”
“我的脚板长出来,就是拿来走路的,没事,走吧。”
王换感觉有点奇怪,他们还要在往西边走,可能需要一些工具,卫八让马保帮忙,就是在这儿准备些必用的家伙,这样的话可以省点力气。但王换不明白,准备好的家伙,留在水仙镇,他和卫八直接带走就行了,又何必专门再往草甸子山的土匪窝跑一趟?
“有些事,你想的简单了。”卫八让药铺老板在前头引路,自己悄悄的对王换说道:“你看见没有,从这里在朝西,这长长一条路,走的不会多顺畅,我们是来做事的,不是来立山头的,所以,能躲过去的麻烦,就尽量的躲过去。我们得有一面山旗。”
山旗,其实就是代表这个山头土匪的旗,山旗并不完全是那种迎风飘扬的大旗,可能只是一面一巴掌大的小旗,甚至只是一块用木头石头雕刻出来的牌子,这种东西,统称山旗。
山旗是某个山头的象征,也寓意着这股土匪的名头与声望,有些土匪的山旗其实等于一种通行证,拿着山旗的人经过各个地方,道上的人看到山旗,就会网开一面。
马保不是专业的土匪,他只是个商人,草甸子山的势力并不值一提,比他势力大的山头多得是。但马保的交际广,很多山头都要跟马保做生意,或许需要马保牵桥搭线,因此,马保的面子还是有几分的,拿了草甸子山的山旗,后面的路上能省却不少麻烦。
王换这才知道卫八的意思,北边的规矩,和西头城不太一样,幸亏有卫八这个懂行的人。
他们是夜晚从水仙镇离开的,等到了草甸子山外围的时候,路就不好走了。从外围到山里,其实没有什么路,只不过捡着走起来相对容易的地方去走,就算是一条路。药铺的老板往返草甸子山不知道多少次了,轻车熟路,带着卫八和王换一路穿行,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已经到了山里大概十几里的地方。
“前面有条峡谷,路很险,常走山路的人,也难免失足,两位兄弟,要小心些。”
药铺老板善意的提醒,等真到了那条峡谷边缘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老板没有撒谎,这周围的路,已经不能用险峻来形容了,简直就不是人走的。
但老板说,这是唯一的一条路,否则就过不去。要从这儿朝西边贴着峡谷走大概三四里,然后顺着横穿峡谷的一条路过去。
卫八和王换都没有说什么,这世上没有几条路是好走的坦途。
峡谷的地势还有些复杂,深深浅浅,这个月份,草木已经枯黄了,峡谷下面全都是枯枝败叶。药铺老板走的很吃力,好在经验比较丰富,勉强也能过去,王换和卫八都练过功夫,下盘扎实,脚底下有劲儿,完全跟得上。
走了大约一里,药铺老板有些吃不消,在原处小心的站下来,回头苦笑着说道:“二位兄弟,别嫌我慢,我这身子骨,和你们没法比,我......”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药铺老板脚下陡然一滑,整个人立刻失去平衡,手舞足蹈的朝下面摔落。
卫八离药铺老板比较近,在药铺老板将要摔落之前,腰身一压,又跟着朝前一探,想要抓住老板的一条胳膊。卫八已经算计好了,自己身子这么前倾出去,肯定也把控不住平衡,不过只要抓住老板的一条胳膊,稍稍借一点力,他就能稳住脚。
卫八算的不错,力道和方位也拿捏的很好,然而,在他抓住老板一条袖管的那一瞬间,袖子吃不住这么大的力,刺啦一声就被撕扯了。如此一来,老板摔落的更快,一头栽了下去。
更要命的是,卫八一下也掌握不住平衡了,身子立刻一歪,将要跟着老板一路也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