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瞎姑娘的回答时,王换一下子晕了,他完全没想到,姑婶跟自己的讲述里面,还夹杂了谎话。
王换想象不出来,姑婶是怎么去吃一只死猫的。姑婶不是广东人,当初在王换家里帮忙干活的时候,王换的父母也没有亏待过她,不曾缺了她的吃喝。
姑婶的回答,让王换刚刚萌生出来的希望,又破灭于无形。
“那只猫不在了。”瞎姑娘对王换说道:“她就是这样回答的,被她吃了。”
王换的脑门冒出了一片汗水,姑婶这样的回答是让他接受不了,然而,王换感觉,姑婶即便把猫给吃了,也绝不可能连猫骨头都一起吞下去。那只猫即便不被吃掉,现在也完全烂的只剩骨头了。
老万交代过,现在所需要的,就是猫的骨头。
“能不能问问她,那只猫的骨头,当时她丢到什么地方去了?”王换脑门的汗水越来越多,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姑婶当年吃掉了这只猫之后,跟村民们平时吃了鸡鸭一样,把骨头随便一丢,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结果。
“好。”瞎姑娘感觉到王换的焦急,她立刻又抹平了沙盘,问了几句。
这一次,沙盘上的两根树枝倒是没有停滞,不断的在划动,等整个沙盘都画满了,树枝才停下来。
瞎姑娘摸索完毕,跟王换说,姑婶当年去处理那只死猫的时候,脑子好像一下子就糊涂了,她说不清楚为什么,总是回想到很早以前听人说过的一些话。那些人告诉姑婶,猫肉是白的,微微有些发酸,和别的肉味道都不一样。
姑婶就那样稀里糊涂的,悄悄把那只猫给吃掉了,是躲在厨房里,把猫肉丢在灶火中烧熟,然后吃下去的。
姑婶说不清楚猫肉是什么滋味,反正吃了一口之后好像就停不下来了。
等吃完了这只猫,她突然有点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就是觉得心很慌。恰好在这个时候,王换的母亲询问她,那只猫是不是丢掉了。姑婶撒了谎,说已经拿出去埋了。
这只猫的皮毛,还有剩下的骨头,姑婶都装到一个破布袋子里,然后等到四下无人时,埋到了村子外面的一片竹林。
王换听到这里,心总算是松了松,村子外面的竹林,他很熟悉,以前不知道和秀秀在竹林那边浏览了多少次。
“她的话好像还没有说完,我再问问。”瞎姑娘说道:“竹林想必很大,只说埋在竹林里,你也不好找的。”
瞎姑娘又问了一次,沙盘上留下了痕迹,那么多年的事情了,姑婶竟然都记得,尤其是和这只猫相关的事情,姑婶一直没有忘记。
那只装着猫的皮毛还有骨头的破袋子,就埋在竹林东边靠近边缘的地方,旁边有几块大石头。
王换立刻就想到了具体的位置,他对那片竹林很熟悉,竹林附近的一草一木,他都有印象。尽管从秀秀死去之后,他就没有再去过那片竹林,但王换肯定,自己过去了之后可以找得到。
他匆匆忙忙跟瞎姑娘道了谢,还要付钱,瞎姑娘拒绝了。等到准备离开的时候,王换又犯了难,现在该问的事情都问了,但也总不能扛着姑婶的尸体来回乱跑。
瞎姑娘告诉王换,在小镇的东边,有一个化人场,付钱就可以把尸体焚烧了,带走骨灰。
“你把尸体留下来,等你回来的时候,把骨灰取走吧。”
王换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瞎姑娘了,瞎姑娘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图感谢,我只是觉得,你要做的事,对你很重要。这个大娘是死了,不可能再复生,你虽然有责任,可现在要追究你的责任,就又耽误了你的事情。死了一个人,再耽误了一个人,那就不好了。”
王换郑重其事跟瞎姑娘道了谢,他想立刻就走,但是现在正在夜里,河边没有船,瞎姑娘让他在这儿休息休息,顺便吃点东西。
坐在灵棚外面,王换隐约还能看到一撮毛的尸体。一撮毛是被雷劈死的,整个人几乎化为了焦炭,尽管被白寿衣裹的很严实,却还是能看到胳膊和脖子以及脸庞都黑漆漆的。
虽然死的惨,但总算是解脱了,王换在外面抽着烟,想到之前和一撮毛交往的情景,觉得人这一辈子,真的太短了。
短到来不及去回味什么,来不及去感叹什么,就已经告别了这个世间。
瞎姑娘给王换拿了些东西,但王换吃不下,只不过碍于情面,还是吃了几口。瞎姑娘说了一些话,看似只是平常的普通言语,可里面,却又像是包含着许多许多。
王换觉得,瞎姑娘这个人,似乎比别的同龄人懂的多得多。
他一直休息到天亮,然后告别,在小镇附近的河畔等船。天色还早,等了有不到半个时辰,一条渡船开工了,这条渡船平时要拉满七八个人才会开船,王换等不及,把所有的船钱都给船家付清,然后催促船家开船。
渡船顺流而下,走的很快,当天夜里,就来到了常青山附近。王换趁夜上山,一步都没有停,他脑子里完全都被那只很多年前就死掉的龙骨猫给占据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确信,自己的气运就是被这只猫给破掉的,老万说的很对,只有把这只猫埋到自己家的祖坟,才能改变自己的气运。气运一旦改变,很多事情,或许都会迎刃而解。
他走的很快,感觉不到疲惫,后半夜的时候,他来到了村子附近的那片竹林。
好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等到王换这时伫立在竹林附近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变的有些酸涩,脑海中被什么东西激烈的碰撞着。
在他的印象里,这片竹林四季常青,不管什么时候来看,都是郁郁葱葱的,然而几年时间过去,这片竹林不知道为什么被烧掉了。
竹子几乎被焚烧殆尽,一直烧到了根部,导致竹林未能再生长起来,一片焦黑的竹炭之间,零星有几棵鲜活的珠子,在顽强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