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皮不仅脑子灵活,而且很会说话,自己烦躁了一会儿,突然又觉得,跟女人生气,没那个必要。
他开始哄小花旦,天花乱坠的,嘴皮子比说书先生都要灵巧,但是哄了半晌,还不见效,小花旦就把烟土放在嘴边,随时要吞下去的样子。
“好了好了。”麻皮拍了拍脑门:“明天去老街口的金店,给你买一副镯子,只求你让我清静片刻,成不成?”
“成!”小花旦一听到镯子,立刻把烟土丢到一旁,抱着麻皮,满脸笑容。
此时,卫八已经到了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就能看到屋里的情景。麻皮一向很小心,住处有人守着,只不过,那些打手远不及猪油饭,这时候都已经被收拾掉了。
看到小花旦收了性子,麻皮咧嘴笑了笑,这世上,只要钱到位了,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
“去,烧泡烟土。”麻皮跟小花旦吩咐了一声,刚想伸个懒腰躺下,冷不防一转头,就看见卫八在外面轻轻的推开了窗户。
看见卫八的那一瞬间,麻皮的脑袋就大了,澡堂子的事,麻皮知道,老板对麻皮很信任,不少事情也没有瞒着麻皮。在老板的计划里,卫八现在应该亡命天涯了,可麻皮没想到,卫八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的住处。
麻皮的心慌了,他很聪明,看见卫八,便知道自己的几个手下此刻肯定被人家给制服,麻皮不是卫八的对手,根本不是。
“卫......八......卫八兄弟......”麻皮只楞了一下,随后轻轻皱着眉头,冲着卫八招了招手:“卫八兄弟,进来说话,进来......”
卫八翻身跳了进来,反手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麻皮咕咚咽了口唾沫。
“澡堂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听人说的,巡警房的老丁,也到宅子那边问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那帮泥腿子干上了?”麻皮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嘘寒问暖般的问道:“我姐夫这几日还回不来,我本想着,叫人寻寻你,却没寻着,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给那帮穷鬼出一笔血钱,再到老丁那里打点一下,多半便没事了。你放心,需要什么花销,我同账房说一声,想个法子,从别的地方拆兑一些过来,另外......”
麻皮一转身,从衣架上拿了自己的衣服,从里头取了即兑的银元票,塞到卫八手里,说道:“这点钱,你先留着,事情说是能解决,也总要些时间,这段日子,你还是躲一躲的好,人家说,北平这会儿很乱,越是乱,其实越是安全......”
卫八展开银元票看了看,两张五百大洋的新票,算是一笔不大不小的钱。
旁边烧烟土的小花旦显然也看到了两张银元票,轻轻撇了撇嘴。此时的卫八,模样有些狼狈,在小船上躺了一天,又飞檐走壁潜入城里,浑身灰土,脸庞上还有在澡堂子留下的两道浅浅的刀疤,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个刚挨过打的混混。
“你也太大方了。”小花旦酸溜溜的对麻皮说道:“我把心掏出来,每天伺候着你,多少天了,你才舍得给买一副镯子,这人过来,一句话不说,你倒是出手阔绰,若真的这样,什么阿猫阿狗来了,你都拿钱打发,便是座金山,不出一年也被你败光了吧。”
“你给我闭嘴!”麻皮的眼角跳了跳,小花旦没见识,看到麻皮出钱,就觉得肉疼,自己这条命现在就在卫八手里攥着,小花旦还口无遮拦,麻皮很想堵住她的嘴。
“怎么!说两句实话就不爱听了!?你不爱听,我还不爱伺候你呢!”小花旦将烧好的烟土随手一扔,叉着腰看看卫八:“把你的鞋子脱到门外去,屋子都弄脏了!”
卫八慢慢把银元票收了起来,陡然间一伸手,小花旦几乎没看到卫八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自己的衣领一紧,整个人被卫八一只手慢慢提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小花旦才觉得害怕,因为她发现,卫八的眼神里,有一种要吃人一般的凶光。
“唱戏的,放到过去,只比要饭的高一等,如今,也将自己当个人,上了台面了。”卫八就这样一只手提着小花旦,对麻皮说道:“你的眼光,粗俗不堪啊。”
“是是是!这女人,俗不可耐!叫她滚吧,莫要扰了咱们说话。”麻皮皱着眉头,对小花旦说道:“给老子滚出去!”
“不,她不能走,她走了,有些话,你便不肯说了。”卫八慢慢把小花旦放了下来,另只手一抽,抽出小花旦身上别着的一条手帕,卷起来塞到小花旦的嘴巴里。
“老八。”麻皮很亲热的跟卫八说道:“女人在这里太碍事了。”
“不碍事。”卫八的脚步一动,拖着小花旦,来到了桌边,他在凳子上坐了,啪的一下,把小花旦的一只手按到桌面上,瞥了麻皮一眼,说道:“你是忙人,我也不来耽误你的时间,只问你几句话,你答了,我立刻就走。”
“什么......什么话......”
“白狼山的事,老板是怎么安排的?”
“白狼山?什么......什么白狼山?”
卫八笑了笑,从身上摸出一把刀子,刀子只有半尺长,刃口却很锋利,他拿着刀,在小花旦一根手指上比划了一下,骤然发力,锋利的刀子,一下切断了手指,血唰的就流了出来。
小花旦几乎疼昏过去,拼死的挣扎,只是在卫八手里,她根本挣扎不动,嘴巴有被堵了,呜呜的叫个不停。
卫八手里的刀尖一挑,将断指拨到了麻皮的手里,麻皮捧着这根手指,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打了个哆嗦。
“白狼山的事,老板是怎么安排的?”卫八拿着刀,又放在小花旦另一根手指上。
“白......白......白狼山......”麻皮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了,小花旦的手指头被切掉了一根,麻皮也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凉飕飕的,他不想尝试手指被切掉的感觉:“白狼山的事......我没经手......老板也没有说......我不骗人......我真没有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