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救你,此刻你已经吊死在屋后了。”无念并不多说废话,关好窗子,重新坐到了火堆旁。
光头汉子脸庞上的肌肉,仍然在不断的抽搐,他不是傻子,之前可能神智完全丧失了,但是看见屋后那些同伴的尸体,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光头汉子重重的坐到火堆旁边,无念和王换对他来说,是十足的陌生人,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彼此遭遇,光头汉子的神色之间,始终有一种戒备。
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的确是无念和王换救了他的命,光头汉子时不时都会摸一摸自己的脖子,他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淤痕,所以,虽然有戒备,但光头汉子已经不做反抗。
他的眼睛,时不时还是朝着已经关严的窗子那边瞥去,虎跳山三十来个人,全都挂到了屋后,不可能再有人幸存。
王换一直没有说话,不过,他的心倒是松了松,虎跳山的人都死了,至少他和无念不用再跟对方大动干戈,省却了不少麻烦。
“说一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无念的面色平静,丝毫不起波澜,看不出他内心的波动,他坐在火堆旁边,对光头汉子说道:“虎跳山这里的活路断了,却总要再给自己找条活路的。”
光头汉子偷偷看了看无念,做胡子的人,眼光不可能太差,他已经察觉出来,面前这个看着和苦行僧一样的年轻人,虽然文文弱弱,却是个很可怕的对手,比一旁的王换,要可怕的多。
面对这样的对手,光头汉子的心里先就萎了一截。
“怎么,你不肯说吗?”
“有什么肯说不肯说的,走夜路遇见鬼,倒霉而已。”光头汉子似乎有点不甘心,说道:“谁还能没个倒霉的时候?”
光头汉子的话匣子一拉开,就有点絮絮叨叨的,他说,几天前,来了几个人,要找虎跳山这伙胡子的头领商量事情。
这几个人,肯定是从关内的来的,而且,还不是北方人,为首的那个一开口,就是很浓的南方口音。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换的心动了动,他到关外这么长时间,已经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闯关东的,多半是山东河北这两地的人,长江以南的省份,到关外来讨生活的非常非常少。
所以,一说到南方人,王换自然就上了心。
“那几个人,是什么样子?”
“领头的,戴着眼镜儿,到了虎跳山就摆谱。”光头汉子大概描述了一番,王换越听越是激动。
他没有跟老板面对面的交流过,但他知道老板的样子,如果光头汉子没有撒谎的话,那么他描述出来的那个人,跟老板有八分相像。
老板果然在这附近?他果然也被大雪给挡到了山外,无法在冰天雪地里远赴狐狸山?
王换激动,而且兴奋,心忍不住在砰砰的乱跳,但是他不想流露出太多的表情,低下头,把自己身上仅剩的几支皱皱巴巴的香烟拿出来一支,低着头用炭火点燃。
老板到了虎跳山,跟虎跳山当家的见了见,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大雪封山,现在进不去,但是又不值当再返回关内,所以,他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呆上两个月,等到天气稍稍转暖,再行离开。
虎跳山的寨子,在很早之前是另一伙儿胡子的,那伙儿胡子的人多,所以寨子也比较大。老板想要找个地方安身,只要也是因为马匹和骡子没有地方安置,这附近只有两个很小的镇子,存的草料远不够用,老板他们带过来的牲口熬不过冬天。
所以,老板的意思,就是借虎跳山的寨子住一住,人和牲口都安顿到这边。
老板做事,一向都是很干脆的,所以,他一见面,叫人亮了十几条小黄鱼,还有不少烟土,这在关外都是硬通货。
这一露富,虎跳山的人就生出了别的心思,其实,虎跳山的日子也不好过,之前这附近还有两三个村子,可以劫掠一番。但他们做事太狠,不给村民活路,村子里的人不堪重负,都背井离乡逃走了。
附近没有人烟,胡子的日子就很难过,在入冬之前,虎跳山的胡子还曾经商量过,等到来年,是要换个地方落脚安身了。
虎跳山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草料,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自己过冬都过不去,要接纳老板这帮人,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虎跳山的胡子认为,老板必然是个有钱人,而且来自外地,在这边无根无底,死了也是白死。所以,虎跳山的大当家虚情假意跟老板讨价还价了一番,说好了这件事。
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虎跳山的人没有当场为难老板,让他走了,到了当天傍晚,老板的人都来了虎跳山。虎跳山摆了酒,酒里下了药,不过害怕老板这帮人喝出别的味儿,所以药下的不重,要到后半夜才会完全发作。
一场酒喝下来,已经快到后半夜,老板那帮人到了提前安排好的住处,那住处,是原本山上用来储存粮食的大屋,等这帮人睡下之后一个来时辰,虎跳山的人才悄悄的围拢到了大屋附近。
酒里的药劲儿肯定已经发作,现在只要进屋,把老板那帮人挨个宰了,那么多的黄金大洋,外带骡马牲口,就全是虎跳山的了。
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人人都没当回事,可是,等他们悄悄的溜进大屋的时候,大屋里突然亮起了一盏灯。
虎跳山的人顿时大吃一惊,他们看见老板手下那二十来个人,就和没事儿似的,都坐在那边,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其中有一个人,好像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说的是很绕口的南方话,光头汉子听的不是太清楚,大概意思似乎是在嘲笑虎跳山的人,说他们竟然还敢下毒。
没把这帮人给放倒,虎跳山的众匪也就不客气了,舞刀弄枪的想要来硬的。但是,他们这边刚想动手,从周围的雪地里,顿时传出了一阵令人牙根子发痒的沙沙声。
那声音连绵不绝,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反正听着四面八方都是,沙沙声响了一会儿,紧跟着,从雪地里唰唰的跳出来一条一条奇形怪状的东西,虎跳山的人不明就里,随后才发现,这些从雪地里出来的东西,都是活的,似乎是一些虫子。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多想了,没有一个人能够侥幸逃脱。虎跳山的大当家尤其的惨,三四条虫子爬到脸上,甩都甩不下来。片刻功夫,大当家就像是迷失了心智。
有人拿了一面锣,哐当敲了一下,虎跳山的人就跟着锣声,身不由己的走,当时,光头汉子还有其他一些人的神智,还没有彻底的消散,他们眼睁睁看着大当家自己在屋子后头结了一道绳子,把自己给吊了上去。
随后,虎跳山的人都被引到了顶天灯的下头,到了这时候,他们那仅存不多的神智也消失的差不多了。光头汉子一直到无念和王换把他给救下来,都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等他彻底清醒过来,虎跳山已经覆灭了。
听到这儿,王换大概有数了,老板带着黑寨子的人,到过虎跳山,但虎跳山的物资不足,而且,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老板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烦,这儿毕竟不是他的地头儿。
王换感觉,老板应该从虎跳山收拢了一些东西,然后撤走了,但老板去了什么地方,王换现在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