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八在如意坊耐心的等待着,如意坊的人倒是不敢违背和老三的话,不多久,就给卫八拿来了一个火锅。卫八毫不客气,举筷子就吃,一口气吃了四斤羊肉,还有三斤白酒。
管事的惊呆了,一顿喝上一两斤白酒的人,他见过。但吃四斤肉,再带三斤酒,这种酒量饭量,却是罕见。
“酒没了,再拿些过来。”卫八一口气喝了三斤,似乎还没有尽兴。
管事的干脆把酒坛子搬了进去,范城本地的风俗,一坛子酒,都是九斤九两,剩下约莫能有七斤上下,直接摆上了桌子。
“你一顿最多能喝多少?”
“就这样的坛子,喝过一坛子。”
“十斤!?”
“不信?”卫八站起身,轻巧的拿起了桌上的坛子,一仰脖子,酒坛里的酒像是流水一般,倒入口中。
管事的从来没有讲过这般鲸吞牛饮的人,拿酒当水喝。初开始,他觉得卫八似乎有点逞能,然而,一坛子酒喝的涓滴不剩,卫八的脸色似乎都没有变。
“这么多酒,不会醉?”
“不会,越喝越清醒。”卫八放下酒坛,拍了怕肚子,说道:“现在总算是饱了,我睡一觉,你们三爷若是回来,就喊我一声。”
卫八的确没有醉,这么多酒下肚,放到别人身上,恐怕已经喝死了。但这终究是酒,卫八的脑袋,也开始眩晕。
他想了很多,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他心头的想法,却不会比任何人少。
生命中过去的事,生命中过去的人,在卫八的脑海中盘旋,他的确有了醉意,却还清醒。这么多人,这么多事,都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问题。
卫八也在问自己,这一辈子,到底活的是什么?
渐渐的,卫八睡着了,一下子就睡到了后半夜。赌档的生意比白天时冷清了些,却还是有些赌徒,通宵达旦的不肯离去。
第二天,管事的仍旧给卫八拿来了一个火锅,这一次,卫八只喝了两斤酒,他知道,老八股的地盘就在范城附近,如果和老三跟同伴商量事情,应该是快有结果了。
果然,当天中午,和老三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老八股的另外两个人。
老八股不做吃亏的事情,卫八借兵,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现在说的就是联手的事。
“联手的话,事情只要成了,西头城的地盘归你们,古行的生意也归你们,我吃了半辈子土饭,也真吃够了。”卫八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看,成不成?”
“卫八老弟,我们现下只是有点纳闷,地盘归了我们,古行的生意也归了我们,那你这样费心费力的,到底图个什么?”
“图一口气,行不行。”
三个人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了一眼,和老三马上就笑了:“行,人争一口气嘛。”
“既然行,那就好好说道说道。”
“钱,我们出,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人手,现在不够,派不出去太多,十五个,硬挤出来的。”和老三说道:“不过都是好手。”
“人什么时候能到。”
“大概三天,最快。”
卫八一听这个话,心里算是明白了,老八股很想吃下西头城这块肥肉,但是,他们又不愿意把这个锅背下来。所以,人都是从外地调来的,就算卫八失手,也不能证明这个事情跟老八股有关系。
这些老狐狸。
卫八心里嘀咕了一句,但没有多说什么,现在能有十五个人,已经不错了,假若真的跟和老三说的一样,都是好手的话,还是可以成事的。
双方就这样谈妥了,卫八拿自己的命,换了一笔钱,还有十五个帮手。
不过,卫八相信,老八股不可能就派出去十五个人,自己动手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暗中关注,如果老板落在下风,老八股必然要给予致命一击。
老八股的人走了之后,卫八就暂时留在了如意坊。当初在关外,他就预感,那是他最有利的机会,而这一次,卫八仍然能预感,如今的希望已经渺茫,要是再失败,这一辈子,恐怕都无缘去争抢那些白石头。
这一次,是真正的是非成败,卫八在如意坊等人的时候,养精蓄锐。
如果真的把命送掉,他就认了,他觉得,这是天数。
王换依然住在小茅屋里,小云仙又来过两次,跟他说了说情况。老板的大宅子里,暂时风平浪静,虽然每天有人进出,但是没有看见运出大批的箱子。
小云仙还说,老板叫她表哥鹰眼去过两次,一起吃了一顿饭。老板没有说太多闲话,就是感觉到现在西头城是个比较重要的地方,聚集了各地的古行商人,所以,老板想把古行规整一下。
从这些谈话里,可以推敲的出,老板暂时没有离开西头城的打算。
现在看起来,时间还有一些,但王换只能按兵不动,龙头那边尚未准备好,如今的龙头,跟之前不一样了,收拢人手收拢的很慢,而且,龙头也很谨慎,没有把握,他不敢擅动。
在这座狭小破旧的茅屋里住着,让王换时常烦躁,他的脑子里,始终放不下一件事情。
三道口,沙围子,那个一直在地上画圈圈的阿浑。
趁着现在还不到跟老板兵戎相见的机会,王换想去一趟三道口。说起来,这是件挺可笑的事情,脑海中的幻境,就和梦一样,做不得真。但王换却认真了,不去一趟三道口,他心里会不安,会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猜测下去。
天还没有亮,王换就动身了,现在风头很紧,老板在西头城有多少人,王换不知道,人家已经下了死令,一定要他的命。他很小心的把脸涂了,又换了一身破衣服,顺着眉尖河畔,慢慢的朝下游走。
西头城的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但是天色尚早,还没有渡人的船。王换一路走过了西头鬼市,抬头望去,鬼市的灯火已经熄灭。
又朝南边走了不远,王换看到了一条船,那条船就停靠在岸边。这一瞬间,王换迟疑了,因为他认出了那条船。
以往过去,王换离开西头城回常青山的时候,总是坐这条船,那个老船家虽然有点贪财,不过船开的稳,也守信用。
就因为这样,彼此算是熟识,此时此刻,王换的处境不好,他很怕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
他就犹豫了一下,打算放弃这条船,再走到南边去,找一条不认识的船。
王换走到船附近时,船家已经醒了,正蹲在岸边抽烟。
“老弟,要坐船吗?”船家抽着烟,看见王换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主动搭话:“我的船在这里出名的快,也出名的稳。”
王换低着头,不声不响的走了过去。他不能搭话,害怕老船家听出自己的声音。
王换是不准备搭理对方,加快了脚步。可是,船家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
“你不出声,以为我就认不出你了?”
听到船家的话,王换的脚步猛然一顿,心也跟着一紧。这个老船家,难道真的认出了自己?
若真是那样的话,或许就会有麻烦,自己滞留西头城的消息一旦传出去,落在老板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