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后山,八卦林。
身为道门掌教,宫苏格这辈子最后悔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后悔年轻的时候锋芒毕露不知收敛,展现极高的修行天赋被师傅看重,全力栽培给予厚望,将他扶上了道门掌教的耀眼位置,肩负道门兴衰。
为了那所谓的气运之争忙的焦头烂额夜不能寐,生怕道门毁在自己的手上,无颜去见道门历代祖师。
他无数次的问自己,如果时光倒流,他还会争夺道门掌教之位吗?
他回答了自己很多次,不会,坚决不会。
这看似风光无限的宝座谁爱坐谁坐,反正他是不想坐了。
他只想好好睡个懒觉,一觉睡到自然醒的那种无忧无虑。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时光也没法倒流。
第二件事,他后悔十五年前与孙玉清动手,导致丹田受损。
哪怕有师傅第一时间为他治疗,仍旧留下了无法痊愈的伤患。
自己遭罪不说,在境界修行上他已然停滞数年原地不动,被其它五脉势力的领头人越甩越远。
这辈子无望神灵境,其中的苦楚心酸实在难以对外人言明。
而现在,宫苏格又后悔第三件事了。
他后悔前几天的碰面中没有说服时蛰居,断去他继续报仇的信念。
李静霜带着昆仑三十三剑前往德朗寨支援,昆仑气运在当天莫名其妙的消耗两成。
这说明什么?
说明镇压昆仑五峰的镇妖剑被谷琦剑取出来了。
他为什么取剑?
李静霜跌境之后,根本发挥不出镇妖剑一半的威力,谷琦剑没必要这般小题大做,拿昆仑日渐稀薄的气运为赌注。
所以答案并不难猜,那个疯子去德朗寨了,镇妖剑是谷琦剑为他准备的。
拥有镇妖剑的孙玉清有多可怕,宫苏格比谁都清楚。
那个站在华夏武道巅峰的男人一旦握住了镇妖剑,就等于提前跨入了半神境。
这样的他,时蛰居如何抗衡?
那只沉睡三千年的镀龙龟雀确实强悍,但谁敢保证它就一定能杀掉孙玉清?
万一杀不掉呢?
宫苏格手捧茶盏,心浮气躁。
他帮不了什么忙,起码在这个时候,道门是没法给予时蛰居任何帮助的。
不但不能帮,还得撇清一切关系,以免昆仑秋后算账,掀起更大的风波。
六大势力的约定或许能束缚谷琦剑,可对于那个魔头,完全是不存在的。
想到这,失神已久的宫苏格缓缓起身道:“十一,你亲自送月儿离开,孙玉清不死,永远不要带月儿回来。”
八卦林中,一位躺在树枝上打盹的青年男子侧身落地,转身即走。
宫苏格沉着道:“通知跟踪李静霜的道门弟子全部撤退,这件事由其它几派继续折腾,道门明哲保身。”
“六哥那边……”青年男子好奇道:“出事了?”
“不该问的别问。”宫苏格拂袖道:“记住,他不是你六哥,他是道门的叛徒。”
青年男子若有所思,大步离去。
宫苏格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长声吐气道:“九妹,你亲自去一趟京都,告诉天儿,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虽然不是我唯一的弟子,却被我当做道门下一任掌教培养。”
“小令我允许他自作主张,大令不容他有半分懈怠。”
“他玩弄方家女仆的事让他自己擦干净屁股,别坏了我的计划,否则我不介意换个弟子下山取代他。”
宫苏格面浮怒色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连自己裤裆里的玩意都管不住,还指望他能挑起道门未来?”
凉亭内,一位正在研究棋谱的中年美妇抬头娇笑道:“大师兄,我看天儿做得就挺不错嘛。那个方家女仆现已成了方振东的干女儿,他这当了方家的干女婿,到底算半个方家人。有方家为后盾,办起事来想必更方便些。”
宫苏格摇头道:“你太小瞧方振东了,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信不过,又哪会相信外人。”
“他之所以对天儿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乐意促成这桩姻缘,无非是想借天儿的身份捆住道门,借力使力,拿我们当枪杆。”
中年美妇走出凉亭,坐到宫苏格对面的石凳上,嗔怪道:“大师兄既早已洞穿方振东的图谋,又为何让天儿下山与方家联手?京都十大富豪家族,没了方家,换一个合作不是更好?”
宫苏格笑着给中年美妇倒了杯热茶,反问道:“与其它家族合作,他们就没方振东的心思了?”
“九妹,凡事不能单看表面,拿韩家的那个黑子举例,运宗的小子和他联手,双方互利,他做的就比天儿好。”
“知道为什么吗?”
宫苏格自问自答道:“因为他没有弱点让韩黑风掌控,所以他能光明正大的谈条件,谋取自己最大的利益,且让对方心怀忌惮。”
“天儿一上去就被人捏住了七寸,在方家老狐狸面前哪还有公平可谈。”
中年美妇犯愁道:“他做都做了,身在方家,总不能悄无声息的解决那个女仆吧?”
“你觉得呢?”宫苏格端着刚倒的热茶,轻轻吹荡道:“方家旁系的女仆,真有那么重要?”
中年美妇眼前一亮,霍然起身道:“那我下山了。”
宫苏格不忘叮嘱道:“这是我给天儿的考验,你别暗中相助。真要是扶不起的阿斗,早日回山才是正事。”
“知道啦师兄。”柔媚的声音回荡在八卦林。
……
玄门,观星台。
凌霄子手拎酒坛,豪饮如牛。
在他的身边,白发老妪神色庄重地说道:“师兄料事如神,孙玉清果然出现了。”
“那几派跟踪李静霜的探子死的死伤的伤,玄门此番隔岸观火实为明智之举。”
“昆仑三十三剑,再加上手握镇妖剑的孙玉清,这块气运蛋糕根本没人能浑水摸鱼。”
凌霄子怡然自得道:“我陪谷琦剑下了几十年的棋,若看不透这些关键之处,还有什么资格做玄门掌教。”
白发老妪嘴角上扬道:“下了几十年的棋,却没有赢过人家一局,师兄,我觉得你可以找他拼酒,他一定喝不过你。”
“噗。”凌霄子刚灌进嘴里的烈酒当场喷出,气呼呼道:“你以为我没提过啊?娘的,当年我要拼酒,谷琦剑不来,让孙玉清陪我喝。”
“你知道那疯子喝了多少吗?”
“三天,三天喝了我二十七坛仙人醉啊,没把我心疼死。”
凌霄子擦拭着嘴角的酒水,恨恨道:“什么孙魔头,明明是酒魔头。”
白发老妪使劲憋着笑道:“我听说你被孙玉清灌得不省人事,从那以后再也不敢称自己酒中仙了。”
凌宵子眼神喷火道:“他使诈,仗着武力偷偷将体内的酒水逼出体外。”
“可怜我为人老实,呜……”
“该死的孙玉清,千万别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