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玄门总部,十三楼顶层。
破尘将自己的房间安排在了总部最高处,清静幽雅,无人打扰。
是的,自心爱的女子死后,破尘喜欢上了安静。
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清冷,那种细细回忆着从前美好的孤单。
沉沦其中,乐此不疲。
即便他已经知道若雨的真实身份,即便他看透了卓航为他设的局。
可他仍旧坚信那个女人是深爱自己的,就像他对她的爱,从未改变。
无关任何利益,利用,谋算,仅剩单纯。
露天阳台,更深露重。
身穿单衣的少年蜷缩在角落躺椅,目光呆滞地仰望星空。
她曾问过他,人若死后,是不是会被鬼差抓去阴曹地府,又或是漂泊人间做那孤魂野鬼。
不懂风情的少年笑着说是,还活灵活现的模仿鬼差捉弄她,吓得她脸色煞白,梨花带雨。
她死的那天晚上,破尘在她生前所看的言情书面上发现了一段话,她亲笔所写的一段话:如果我死了,我要变成星星,在天上偷偷的看着你。
玄门忌因果,讲轮回。身为凌霄子唯一的亲传弟子,破尘对这方面的认知更胜于旁人。
但此刻,他相信她真的变成了星星,于无形中悄然守候着他。
“咕噜……”
灌装啤酒一饮而尽,破尘随手丢出,越滚越远,直至被人用手捡起。
“喝酒伤身,别学你师傅做个酒鬼。”白发老妪目光慈爱地说道:“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乃大忌。”
破尘视若无睹道:“我没喝醉。”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也不会喝醉。”
身为玄门二长老的白发老妪走至破尘对面,瞥着一地的空罐摇头道:“醉不醉,喝酒都不是个好习惯。”
破尘打了个酒嗝,将视线从天际收回道:“我失败了,魂引被毁。”
他说得很轻,轻描淡写的轻松,波澜不惊的从容。
但他垂放在胸口的双手却蓦然握紧,骨节泛白。
白发老妪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你会失败,所以并不失望。”
破尘眼皮低垂道:“您应该提醒我,让我一击必杀。”
“灵心一死,昆仑再无能挑重担的入世弟子,她命格中人人觊觎的龙凰气运就会落于玄门。”
“你们让我下山不就是争夺气运吗?这么好的机会不该放过的。”
白发老妪平静道:“就算我提醒你,控身术照样杀不死灵心。”
“你炼制的魂引太弱,瞒不过昆仑那群人。”
“先不说杜关城还在京都,就单是武力十层的灵心就没你想象的那么弱。”
破尘皱眉道:“换您出手也不行?”
白发老妪默认道:“除非你师傅亲自出手,恩,一半的成功率。”
破尘伸直了双腿,晃动躺椅道:“苗疆之行结束,杜关城不可能代替灵心坐镇京都,这几天他一定会赶回昆仑。”
“伤势未愈的李静霜八成会一同前往昆仑养伤,这是个不错的契机。”
“我想试试,您觉得呢?”
破尘人畜无害地笑道:“这一次我就不信还能冒出个神秘人支援他们。”
白发老妪露出满意之色道:“你想试,师叔便帮你跑一趟。”
“成与不成,这都是大师兄想从你身上所看到的手段。”
“你既敢跨出第一步,玄门就陪着你走完余下百步。”
“小尘儿,师叔很高兴。”
“因为你终于长大了。”
月光下,白发老妪衣袍鼓动,发丝飞舞。
靠椅上,单衣少年眼眸沉寂,似笑非笑。
在他的头顶上空,有气运汇聚,凝成象身。
天运反哺,象鸣如龙。
……
姚雅死了,落水而死。
秦道陵很伤心,在灵堂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已。
没有人怀疑他的惺惺作态,因为方家人大多知道姚雅与这位道门弟子的特殊关系。
两人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如今阴阳相隔,岂能不痛?
秦道陵在哭,不远处的方四海却在笑。
脸部刺青的长发女子冷漠道:“薄情寡义,心如毒蝎,该杀。”
方四海叼着烟道:“这得感谢方振东与诸葛林的推波助澜,妄想拿方家女子绑住秦道陵,呵,算盘打得极秒,只可惜功败垂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刺青女子杀意弥漫道:“这畜生亲手杀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制造出一场完美的落水意外,这样的人,你当真要和他合作?”
“就不怕农夫养蛇,最终被反咬一口?”
方四海吐着烟雾笑道:“有把柄在手,我不怕他反扑。”
“道门要还想和方家联手,有些事是没法摆到明面上谈的。”
“撕破了脸对谁都不好,道门知道这个理,方振东那老东西更明白。”
刺青女子震撼道:“你是说方振东知晓姚雅因何而死?”
方四海饶有兴趣道:“方家的任何风吹草动你觉得能瞒过老狐狸?”
刺青女子难以置信,频频摇头。
方四海继续道:“与宫苏格暗中博弈,老狐狸棋差一招罢了。”
“呵,也不能算是棋差一招,说到底,姚雅这颗棋子微不足道,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不过是下棋时候飞来的一只小昆虫,顺便被方振东丢入棋局。”
“不痛不痒,不影响走势,更不会影响胜败。”
刺青女子不解道:“既是如此,你拥有秦道陵的把柄就算不上把柄了,又如何能让他真心实意的与你合作?”
方四海拍了拍轮椅,示意刺青女子离开。
只听他嗓音缥缈地说道:“方振东不能给的,我能给。”
“方家要分的气运,我不要。”
“我可以全力以赴相助道门,哪怕让方家不复存在,哪怕丢了这条命。”
“我要的不多,两颗头颅而已。”
“秦道陵会感兴趣,他身后的道门亦是如此。”
烟头飞落,火光在黑夜里燃烧。
刺青女子目光明亮,带着无限柔情笑意醉人。
方四海困乏道:“小灵的胆子很重,肩挑昆仑未来,所面对的是华夏五脉。”
“我是她哥,她唯一的亲人,我不帮她排忧解难谁还会帮她?”
“龙潭虎穴,刀山火海,没道理让她一个女孩子先闯。”
“她不怪我,我妈会怪我的。”
方四海然揉了揉双眼,以手捂脸道:“总有一天,她会喊我一声哥,像小时候那样拖着我的胳膊对我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