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树棺

他们两个无法判断这些这些连接黑毛猩猩与老树的东西是植物还是动物组织,我更是一脸懵圈。

张二尝试用短刀去砍这些东西,废了半天力气才弄断了一根,从里面又流出黑色的腥臭液体。

“这些血可能有尸毒,还是别再碰了。”

袁晓兰阻止了张二的莽撞行径,用脚底板撑住黑毛猩猩的下巴,近乎拉长了一个直立标准的一字马。

“刚才那些乌鸦的叫声是从这东西的喉咙发出来的,但被你割开喉咙之后,它就再没发出过声音。”

袁晓兰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过张二的短刀,小心挑开黑毛猩猩颈部的伤口。

随着伤口拨弄,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球滚落出来,直直砸向袁晓兰脸上。

袁晓兰反应迅捷,一脚把黑毛猩猩的尸体踢回树洞之中,再侧身往边儿上一滚,没让那颗从尸体喉咙里掉出来的东西砸脸上。

我和张二瞪直了眼睛看着那团小血球落地滚了几圈,等了几秒钟之后,那东西也没有别的反应。

三个人围拢起来蹲下去,袁晓兰用刀尖扎了几下那个圆球,沉声道:“是金属质地的东西。”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头绪,张二就又从背包里找出来一双白色的橡胶手套,我疑惑问他为什么上山要带这种东西?

张二随口解释:“职业习惯,以前只有成名已久的老辈人物能攒一两只鹿皮或者羊皮的,现在科技进步了,橡胶的也凑活。”

虽然没有开口对我明说,但我也能猜到,这种手套防护不了刀枪,最大的用途就只剩下隔绝手部跟某些污会脏物的接触了,比如棺椁中的尸体之类。

我越发肯定,张二是一个外表粗狂但内心异常细腻的人,甚至有点像那种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人。

这种善于隐藏的人,通常存活能力都很强,这可能也是张二成为三兄弟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原因。

我内心又默默提醒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眼下这两个人都要时刻提防。

在我盘算自己小九九的时候,张二已经从衣服上撕下来一块破布,捡起这颗手指肚大小的血珠子擦了起来。

弄干净之后,看清这东西外表是一种略显晦暗的银白色,分至少两层,外面一层是奇怪的纹路,形成了一种几近镂空的结构。

擦拭了几下之后,张二把这个镂空的小球举起来端详,讶然道:“这物件儿有点不合理啊。”

我急忙问他有什么不合理的,张二开始慢慢解释起来。

“咱们分两个方面说,首先看材质,这是唐朝才出现的白铜,从冶炼手法来说,所用的切削、抛光和焊接技术,也是唐朝才普及化运用的。”

“从这些来看,这物件儿锻造的时间是唐,但这上面的兽纹……”

张二把这个金属球调整了角度对着我们,借着初阳的光线,能看到这是一种抽象的四脚动物图案。

“麒麟?”

我看这图案有点跟上学时候历史课本上青铜器的图案有点像,那时候老师说的好像就是麒麟纹。

张二摇了摇头:“不全是,准确的说,这是一种处于饕餮和麒麟之间过渡期的器纹。”

见我们俩一头雾水的样子,张二继续详细讲述。

“饕餮纹的出现与盛行始于商周,至于为什么那个时期的人会把一种凶兽镌刻在器物上,至今也研究出个准确的说法。在到了春秋战国那个时代之后,似乎人们终于觉得凶兽的图案不详,转而艺术构画了一种新的瑞兽,也就是后来的麒麟。”

张二示意我们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金属球上,像一个老学究一样道:“我说它不合理的地方就是,这东西打眼一搂就是唐代的物件,但它上面镂出来的纹路确实在当时已经不再使用的器纹,而是春秋早期才出现的兽纹。”

我打小一听老师讲课就犯困,这会听张二讲这些学术性的东西也是一样,这会我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这个五大三粗而且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居然还懂那么多历史文物的知识,这些年来也不知道盗掘了多少好东西。”

这种情况下我已经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在边儿干看着,袁晓兰则是跟着一起猜测:“任何一个时代,都会有仿制者。”

“不一样。”张二马上否决道:“这种冶炼和雕刻的手法,是盛唐时期才出现的,唐之前的历史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所以这物件儿还应该算是盛唐时期的产物,只是借用了春秋时期最后流通的饕餮纹,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的很多东西,都会有人类的工程痕迹。”

张二总结出了一些理论,而且似乎还想去验证,但在他开始之前,我先行察觉了异样。

毫无征兆之下,我的心脏猛然收缩,听到了一声沉重悠长的呼吸声。

直觉告诉我,这道呼吸声不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但却就在我们身边,

“兰姐,这东西不对劲。”我赶紧支会袁晓兰,跟她一起看向被踢回树身中的黑毛猩猩。

这东西一双血红的眼睛还睁着,我又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动物园里那些大猩猩,眼珠子不都是黑的吗?”

袁晓兰沉声回答:“历史上出现过红眼的猩猩,而且在湖南的某段历史中,黑红两色的猩猩数量都很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在某个没有详细记载的时间,离奇的消失了,以至于到现在成了濒危物种。”

我低头沉思,张二随口咋呼道:“说不定古代失踪的那些猩猩都在这儿了。”

张二还没有完全把我们的注意力拉回去,眼前又发生了离奇的一幕。

树洞里的黑毛猩猩,喉咙处被切开的伤口动了一下,渗出来缜密的黑血。

“它体内有东西?”张二紧了紧手套,急声道:“可能是蛊虫那类的东西。”

我的额头已经开始淌汗珠子,张二和袁晓兰听不到,但是我听得清清楚楚。

“这东西,在呼吸,我听到了两次!”

我不敢用手去指黑毛猩猩,只能用眼神示意,张二和袁晓兰知道我的听力异于常人,也跟着警惕起来。

又等了一会,黑毛猩猩传来第三次呼吸,脖颈上又跟着流出一抔黑血。

我惊惧交加,张二也开始有点发怵的样子,咽了口口水道:“这畜牲不会真特么还是活的吧?”

在我的逻辑认知中,死的比活的可怕,而这种连生死都不能确定的东西,比一件纯粹的尸体,甚至是比张一和张三那种死了之后诈尸的更令人发毛。

又听了两次黑毛猩猩的‘呼吸声’之后,我的小腿肚子也开始转筋了,张二也开始暴躁起来,嚷嚷着不行就先把这具尸体给烧了。

“给我。”袁晓兰突然对张二伸手,后者还在迷茫之际,袁晓兰就伸手抢过了他手中的小金属球,屈指像弹玻璃球一样掷了出去。

金属球准确无误的射进黑毛猩猩脖子上的伤口,过了几秒钟之后,我刚一听到呼吸声,就被悲惨的鸦声覆盖了。

“鸟叫声是它发出来的?”我惊讶的看着黑毛猩猩,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恐惧。

袁晓兰淡然道:“虽然我不懂什么纹路和历史,但我看这个小球有点像教练哨里的钢珠。”

张二有些讪讪的挠头,我继续看着黑毛猩猩发呆,突然又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就算这个小球是用来模仿乌鸦叫声的,可它为什么能响起来啊?”

我其实更想说的是为什么一具尸体还能‘呼吸,但没敢直言。

袁晓兰歪了下脑袋,看着黑毛猩猩背后,解释道:“是因为这棵树,这只大猩猩的尸体和树长在了一起,形成了某种特殊的共生关系,大猩猩催动喉管里的金属球发声并非是因为‘呼吸’,只要进了它体内的植物能够释放或者促使大猩猩体内产生气体就可以了。”

这么一会,我已经有上了好几堂课的感觉,但张二还是接着袁晓兰开始讲了起来。

“兰姐,虽然我没看出来那个物件是个哨子,但我已经能猜到一部分这个地方的秘密。”

张二催着我们先离开了这棵老树,又在不远处找了棵大小上差不多的,拎着短刀一脸自信的奔了过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畜牲是代人而死,都是用来陪葬的,肯定不止有一只。”

张二把短刀刺进树身,果然内部也是中空的,一拔刀就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切割开一个粗糙的窟窿之后,张二那军用手电往里一照,氛围变得尴尬起来。

树身内部有很大的空间,但里面却是空的。

“可能……这一个树长的不好,不适合给那些畜牲当棺材。”张二挠头解释道。

袁晓兰沉声道:“也可能是它自己走了出来。”

我觉得张二为了掩饰尴尬想出的理由很扯,却更想要去相信,因为袁晓兰的猜测着实有些吓人。

一只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大猩猩,真的能从一棵半死不活的枯树中走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