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原本不想动你的,但是你不要以为我就是怕了你!你说我该死?难道在那件事里我就不是受害者?我被那些人关进院子里,和那些孩子们厮杀,最后的结果不过就是他们死了而我活了。就因为这样,我就该死吗!?”
钱凯同咬牙切齿的看着我。出现在门口,他的本意应该是想要逃跑吧,却没想到在几句话之间竟然就被我给激怒了。
“对,你该死。”
我耸了耸肩,给了他一个答案。
“人之初,性本恶。是后天教化,约束了人性中恶的一面,导人向善。方孝孺是儒学大家,其十族子弟受其教化本应该敦和温婉,知书达理。可是在那座宅院中,最终走出的是手握屠刀的你。在当世大儒的教化下,你仍能从里面独自走出,可见你天性中的恶念有多么浓烈。”
“一派胡言!我那不过是在挣扎求存!生死之前无大事!我拼命搏杀而出,只为活着,有什么错!即便是方大人,也不会指责我做的不对!”
钱凯同眼中的凶光更重,面部肌肉都开始抽搐,显然,我的这番话戳了他的心窝子,极其的不肯认同。
“生死之前无大事?亏你还是大儒的十族,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孔子在《论语》中提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孟子也曾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我不是个学霸,但是在念书的时候,也粗略研究过一些历史,这段看似酸腐的文字是在宋末名臣文天祥的衣带中发现的绝命书,堪称儒者在大是大非前所能追求的至高境界。当然,强求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半大孩子去达到先贤的境界,那根本就是扯淡。而我此刻也正是在扯淡。
“方大人真的不会指责你做的不对吗?你可知道他是为什么被诛十族的吗?方孝孺恪守自己心中的道义,宁死不屈,他会觉得你为了偷生而杀戮无辜是正确的?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就让你从一个少年儒生变成了杀人魔,足以证明你的心中本就充满恶念,根本无从救赎!明明是个十恶不赦刽子手,还要在这里强辩,真是可耻!可笑!”
好吧,我知道我现在说的已经和之前“方孝孺活该被灭十族”的说法相悖了,不过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要写什么论文,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黑的白的怎么说都无所谓!
“你——你——胡说八道!”
钱凯同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尖叫一声冲到了我的面前,举起厨刀就朝我的脑门劈了下来,而我则是抬手稳稳的托住了他的手腕。
“姓陈的!你这满口胡言乱语的家伙!你去死,你给我去死啊!我才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我不是!我是被那些家伙的爹妈们活活打死的!他们甚至用嘴咬我,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但是我依旧留在这里,只为了给他们找到替身,让他们能早日托生!我这就是在履行孔孟之道的仁义!你凭什么说我十恶不赦!凭什么!”
钱凯同的双眼已经血红一片,精神也陷入了癫狂之中。手上的力道再次加大下压。不过,我却笑了。
从之前的一切来看,钱凯同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脑子的家伙,他懂得隐忍,懂得煽风点火,懂得搞人心态。
可是,他身上背的杀孽终究太多。而身上杀孽越多的鬼魂,就越容易进入癫狂的状态,就好像现在的他。
“哎——你是不是觉得你被他们的父母所杀,留在这里为他们找替身,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那你又有没有想到过那些成为替身的人又该怎样?他们也是死于你手,也需要替身才能重入轮回,你是打算再这样杀下去,给所有人都找到替身,还是把他们当做填坑的土,填完就不管了呢?这就是你所谓的仁义?”
“我,我……”
钱凯同嘴角抽搐的幅度更大了,眼中的凶光也开始明灭不定的闪烁了起来,这是被我忽悠的动摇了吗?不过……事到如今,都无所谓了。
我的左手迅速在腰包上一摸一甩,一条末端拴着一枚铜钱的暗红色绳子从腰包里飞了出来,沿着钱凯同的腰部绕了一整圈,末了铜钱一转,直接在钱凯同的身上打了个结。
紧接着,一股黑烟就从钱凯同和绳子接触的地方冒了出来。钱凯同一声惨叫,伸手想要去扯那绳子,结果手指刚刚砰到绳子,就又是一阵黑烟冒出,疼得他一边惨叫一边甩手。
“该死的!你,你使阴招!”
“怎么?你使了一路阴招,难道就不准我也使一次了?”
我又是一声冷笑,在钱凯同使足了力气想要把刀夺回去的时候猛然松手,朝着他手腕子上用力一拍。钱凯同本来就有点收势不住,被我这么一拍,刀子直接给拍飞了出去,掉在门边的地面上,这货转头就想跑,被我一把揪住衣领子,一张破煞符直接按在了脑门上。
“该死!你这该死的家伙!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随着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钱凯同的脸上冒出了大量的白烟,面部的皮肉也开始迅速的腐化,就好像刚被人泼了浓硫酸一样。
我刚刚那一番大义凛然强词夺理的说法可并不是觉得嘴炮很爽,而是为了激怒他,让他攻击我。从而得到一个近身的机会。
这货换装现身出来,就是在门口边上了,如果被他跑了,情况就等于回到了原点,我们被古怪的空间困在这大宅里,如果不强行用天官诀打破禁制离开的话,恐怕大家就只能在被饿死前按照他说的玩一场大逃杀,最后只剩下一个幸存者才能离开这里。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作为梅府中的唯一幸存者,他应该是这大宅里最凶厉的一个鬼魂,只要控制住他,那么想离开这里应该不难。
“钱凯同,放弃吧,你没有机会的。现在你不是我的对手,以后也不会是。把这地方的禁制打开,让我们离开这里,我可以放过你,让你们继续安生的呆在这里,不受外人打扰,每年三节还有香火供奉。否则的话,我就只能先打你个魂飞魄散再找出路了。”
“妄想!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才能一次等来这么多人吗?有你们这一批人填补上,之前被我杀的那些人很快就能去投胎了!至于后来死的……只能怪他们倒霉,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到这个地方来!他们活该!”
钱凯同歇斯底里了,乍着双手朝我脖子掐了过来。而就在这时候,一双素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抓住了他右手的手腕。那双手看起来白皙嫩滑,是女孩子的手,只是大小方面……似乎略小了一点。
我侧头一看,却见一个宫装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钱凯同的身后,抓着钱凯同的同时,也在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神之中满是乞求之色。
而钱凯同在发觉少女的存在之后,身上的戾气也削弱了几分,虽然还是朝我龇牙咧嘴的,两只手却没有再朝我伸过来。
看来,这是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