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我先来。那个啥,作为这里的老住户了,我代表大家,欢迎小陈和小孙成为我们南新村5条的一分子!”
饭桌旁,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的汉子举起酒杯示意大家一起干一个。
这汉子叫张兴,是我们隔壁56号的邻居,他的身边坐着妻子潘美兰和八岁的儿子张帅。
再往旁边,举杯应和的四口子则是58号的刘爱国、董香玉两口子,以及他们那对看起来十八九岁的龙凤胎刘超和刘媛。
这两家子,就是我们的左邻右舍了,说实话,初见这几位的时候我还是挺满意的,从面相上看,这里面没有什么坏人,甚至刘爱国还有点蔫吧,一看就是个被人欺负了都不一定敢出声的老实汉子。
我买下的这栋房子,是南新村5条57号。和这两家的房屋凑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卦”字。
上面那个“土”是张兴家,下面那个“土”是我家,右边的“卜”则是刘爱国家。卦字左右是能通往后面4条的路,下面则是5条和6条之间的主干道,也是整个南新村最大的一条主干道。
“谢谢,谢谢。初来乍到,以后还得请大家多关照。”
初来乍到,能遇到几个热情的邻居当然是好事儿了,我也连忙端杯跟张兴碰了一个,然后把杯子里的可乐一饮而尽。
“那是应该的,街里街坊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点事儿咱们不帮衬谁帮衬啊,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们,你别看我家老头子不爱说话,但是人是个实在人,老头子,说你呢,蔫儿吧的干啥呢,还不跟小陈喝一个。”
董香玉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旁边老实木讷的刘爱国,这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嘴里“哦哦”的应着,端起酒杯来朝我示意了一下,一口就把杯里的白酒全给闷了,然后朝着我憨憨的笑了笑。
“哎呀你个老东西,一口闷那么多干嘛!快快,吃口菜。”
董香玉见到自家老头子喝的这么实在,没好气的在他大胯上拧了一把,夹了一块子韭菜炒鸡蛋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嗯。”刘爱国憨憨的应了一声,一边傻笑,一边嚼着嘴里的菜。
“我说你们俩够了啊,老夫老妻的还秀恩爱,你们小心人家小年轻秀起来,把你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给秀掉了。”
张兴不失时机的调侃了刘爱国两口子一句,让在坐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张兴那个八岁的儿子张帅安静的坐在位子上静静的看着米可儿的脸。
“阿姨,你晚上也会偷看别人睡觉吗?”
身份都换了,米可儿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这次出来,她用了最开始跟我逛街时的手段,给自己左半边脸上画上了一块巴掌大小乌青色的“胎记”。这幅样子其实是挺引人注意的,甚至还多少有点吓人,所以张帅盯着她看时谁也没有在意,但是当小男孩儿怯怯的问了这么个问题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张帅脸上。
“帅帅,你说什么呢。阿姨怎么会偷看人睡觉呢?”
潘美兰捏了捏张帅的脸蛋,略有些尴尬的朝着我和米可儿笑了笑。
“我没有胡说……上次偷看我睡觉的那个阿姨,脸就是这个颜色的。”
张帅一边说还一边抬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戳了两下,以示意米可儿那块青灰色的“胎记”。
“帅帅,阿姨不偷看别人睡觉的,不过……你能告诉阿姨,那个偷看别人睡觉的阿姨是怎么回事吗?”
对于小男孩口中的“阿姨”,米可儿显然有些好奇。不过也是,这种平房小院,防盗什么的是肯定不如城里的楼房了,要是这里经常会有人在夜里跳墙入院……那还真是得注意点安全了。
“嗯嗯!阿姨你们吃,一边吃,一边听我讲故事。”
张帅说着,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可乐,放下杯子之后,四平八稳的那么一坐,还真有点说书先生的既视感。这幅做派,弄得其他人也都来了兴趣,想听听这小大人能讲出个什么故事来。
“那是上个月的事儿了。好像是个……星期二。那天晚上,我和平常一样,躺在爸爸妈妈中间睡觉。后来我让尿给憋醒了,就爬到床底下去找尿盆。我家的尿盆就放在正对着床的那个写字台下面的,拿出来以后,我就开始撒尿。尿完了,我抬头的时候,发现写字台上放的那个绿色的塑料暖壶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呢?”
我很配合的捧了个哏。
“嗯,那个暖壶平时都是放在写字台左边的,我尿完了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它跑到写字台右边去了。当时我迷迷糊糊的本来没有多想的,就走回床上打算继续睡觉。然后我就又躺在爸爸妈妈中间……我又看了写字台那边一眼。叔叔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暖壶不见了?”
“不是,陈叔叔,暖壶没有不见,就是……它不知道啥时候又在左边了。当时我就挺纳闷的,就眯起眼睛偷偷的看那个暖壶,你们猜怎么样?”
“怎么样?”
“我眯了有三分钟眼睛吧,然后那个暖壶可能觉得我睡着了,它居然就像是被人推着似的开始在写字台上往右边挪,挪到我之前看到的位置后,停了一小会儿,它又开始往左边挪。当时我就特别想下去看看,是不是我家的暖壶里也有小精灵,所以才会自己动的。然后,我不小心朝旁边看了一眼,就看到门头上面的那个玻璃外面,有一个阿姨。”
我之前拜访的时候,在张家待了一会儿,对他们家的房屋布局有印象,他们家有一间东西房,还有一间坐北朝南的正房,他们三口子睡觉的就是那间正房。正对床的南墙下有一张写字台,写字台后面是窗子,旁边的房门上方,有一扇拥有两块A4纸那么大的玻璃的门头窗,现在回忆一下……那高度大概在两米三四的样子……一个正常女人肯定是没有那么高的,但要说是小偷观察情况……先不说蹬着门框爬到那么高会不会发出动静,从窗外往黑漆漆的屋子里看能看清个啥?反倒是很容易暴露目标啊。
“那个阿姨是什么样子的,帅帅你还记得吗?”
“嗯,帅帅的记性可好了。陈叔叔,我跟你说,那个阿姨的头发可乱了,就像周星星演的《功夫》里那个卖武功秘籍的乞丐似的,然后……当时月亮刚好从侧面照过来,我看到她的脸色就和孙阿姨这里一样,是青青的。然后……那个阿姨可没有礼貌了,一直都翻着白眼。老师说了,用白眼看人的都不是好孩子。”
蓬头垢面,面色发青,双眼翻白……这三个关键词凑到一起,实在是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什么。
“该不会是闹鬼吧?”
刘媛双臂环抱,做了个被冷到了的动作,朝哥哥身边靠了靠。不过刘超却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哪儿有鬼啊,可能就是个塑料袋被吹飞上去了。”
“好勒好勒,小孩子的话,咋个能当真呢,肯定是睡觉睡迷糊了,就我家那暖壶要是在写字台的玻璃板上挪,还能吵不醒我们啊,你小子,以后不准编故事骗人了啊。来来来,大家继续喝。”
张兴在自己儿子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第二次端起了酒杯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