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莲娘惊恐的望着湖面,她一直都活在平静的海子盆地里,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异动。
哗啦啦
水花如同沸腾起来一样,落在岸边的石头棺材还想再进入湖中,但是刚触碰到水面,立即又被顶了出来。我匆忙穿过沙砾堆,快步奔向湖边,刚刚站到湖边的同时,水花中轰隆飞出一截枯木样的东西。那东西一出水面,周围好像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风,鬼哭神嚎。
我被那股强烈的气息震的想要后退,如同面对着一片正在咆哮的大海。那截枯木样的东西在半空盘旋了一圈,呼啸而来,一眨眼间就到了脸前。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那好像是一截断臂。
粗壮的断臂,足足比常人的腿都要粗,外面裹着一层骨甲,它被丢在湖里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却如同刚刚砍下来一样,伤口还带着滴滴的鲜血。不容我多想什么,断臂到了脸前,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我条件反射般的挡了一下,刚刚收了第四尊大鼎的血魄,本来已经强了很多,但是在这截断臂面前,整个人都和一根稻草一样轻若无物,被震的站不稳脚,趔趄倒地。
我倒在地上的时候,起伏的湖水已经涌到了岸边,水波不定,从浑浊的湖水之间,我看到湖底好像闪烁着一片亮晶晶的白光,水纹交织,渐渐在湖面上凝出了一个巨大的字。那个字我不认识,却陡然想起很久之前和大头佛在大河里见过的那个夏篆文字。虽然不认识这个字,但能分辨出,镜儿湖的这个字,必然也是夏篆文字。
但是完全没有时间再多想什么,那截断臂杀气逼人,我被迫挣扎着站起身就跑,一口气从湖边穿过沙砾堆,老蔫巴很机灵,带着莲娘一下躲进大鼎中。断臂飞舞着一路紧跟,到了大鼎旁边,它骤然止住了。我相信,大鼎镇压的,就是这条断臂,被镇压那么多年,大鼎已经化为凡铁,然而余威还在,断臂犹豫不前,来回浮动了几下,骤然朝着西边急速的飞走了。断臂的速度非常之快,转眼的功夫就无影无踪,我稍稍松了口气,转头看看,镜儿湖湖面上那个闪亮的夏篆文字已经消散,我心里牢牢记住了那个字。
大鼎无声,石头棺材也散落在岸边,它们可能都没用了,但是尘归尘,土归土,从这里来,就送它们回这里去。我赶着大车,把大鼎拉到了湖边,那么沉重的鼎,很难搬动,然而我在鼎身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大鼎好像还存着一丝灵性,自己从大车上滚动下来,一路滚入了湖水中。大鼎入水,岸边的石头棺材也随之落入水中,全部沉了下去,翻滚的湖面逐渐沉寂。
"完事了?"老蔫巴探头探脑,但是再也看不到什么。
这肯定不是结束,那截断臂明显是朝着圣域的方向飞去的,而且失去了大鼎,镜儿湖湖面下头那片闪亮的夏篆文字,也是很不详的凶兆。
"先走吧。"我想尽力早点赶回大河滩,这里发生了异变,我阻挡不住,只能在大河滩上全力以赴。
又走了一段路之后,我怕大车太扎眼,半途丢掉了,几个人徒步走那么远的路,非常不容易,幸好中间遇到了牧民,都是普通人,我们跟他们搭伙同行,对方很热情,对我们也相当照顾。七八个人一块儿走了大概有二三百里地,基本还是顺着大河上游的路线在走的,这个季节水草都旺盛,沿途时常可以遇到放牧的人。
"老弟,明天我们要转路了,不能再一块走,但是可以给你们留一些东西,从这里向东,过了眼前这座陀螺山,很快就能碰到人。"一个老牧民吃过晚饭后跟我聊天,说他们明天要改路。
两个人正说着话,不远的地方突然就传来骆驼脖子上的驼铃声,骆驼这种东西平时很少奔跑,但是此刻的驼铃声不稳而且急促,明显是被人驱赶着赶路。我们露营的地方燃着篝火,这在暗夜中是很扎眼的目标,赶着骆驼的人随即发现了篝火,不要命的跑了过来。
"救人救人"
我们几个人都站起来,分辨对方的身形。果然,一个人牵着骆驼,拼命的朝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等他跑的近了,从衣着装束还有口音上分辨,可能是附近的寻常牧民。跟我们搭伙的老牧人古道热肠,一听有事就迎了上去。
"救救她,救救她"那个狂奔的牧民可能急的有些晕头了,一跑到脸跟前,什么都不说,噗通跪倒在老牧民脚下,指着身后的骆驼,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他大概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着像是个老实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骆驼上驮着一个人,是个孕妇,正捂着肚子不停的呻吟。老牧人安慰对方,让他先镇定一些。那人缓了缓神,吭吭哧哧的把事情说了说。他的确是这附近的牧民,妻子怀孕将要生产,但是可能遇见了问题,像是难产,这人没有任何经验,从这里到距离最近的镇卫生所还要很远,连夜就带着妻子想要赶过去。
"这个事情,我们帮不上忙啊。"老牧人忧心忡忡,但是都是放牧的汉子,谁能料理这些?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赶路,找到村子,或许能遇见有接生经验的稳婆。
然而骆驼上的女人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一刻都耽误不得。那人急的团团转,最后一眼看见了老蔫巴身边的莲娘,当时就扑过来跪下央求。
"来吧!"老蔫巴拉着莲娘:"帮帮忙!"
他本来是不会什么医术的,但是跟着赛华佗那么久,每天东聊西聊的也知道一些常识,眼下十万火急,赶鸭子上架,老蔫巴心肠好,也不顾那么多了,拉着莲娘就去帮忙。跟我们同行的牧民赶紧腾出帐篷,有人在外面的篝火上烧热水。别的人不方便进去,都在外面等着。
"这是我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啊"孕妇的丈夫焦灼不堪,在帐篷外面不停的走来走去,一刻也闲不下来,几次都想冲进去看,被人拉住了。
老蔫巴带着莲娘在帐篷里忙活了好一会儿,骤然间,一道婴儿的啼哭声从帐篷里传出来,外面的人都是一阵兴奋。
"我就说吧,一定没事的,放宽心,放宽心。"
婴儿的啼哭声清亮有力,听起来就很健康,孕妇的丈夫终于安稳了一些。正伸头朝帐篷里面看着,老蔫巴掀帘走了出来,两只手上全是血,表情有些尴尬。我心里觉得不踏实,找他一问,果然,初生的孩子是保住了,但是大人已经没救,现在还没断气,却撑不了多久。
"孩子没事,孩子没事的"老蔫巴从莲娘手里接过孩子,给孕妇的丈夫看,想给他一些安慰,但是大人没了,那种打击谁都承受不了,孕妇的丈夫一声嚎哭,唰的冲进帐篷。别的人还想劝,那老牧人摇摇头,道:"让他哭吧,哭出来才不会憋坏身子。"
几个人都觉得惋惜,刚刚出生的孩子白白胖胖,却没了母亲。几个人围着,给孩子挡风,前后一会儿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有点不一样,除了出生的时候哇哇的哭了一阵子,一出门就止住了哭声,睁着眼睛,一个一个的望着身边的人。我正在琢磨,老蔫巴悄悄把我拉到一边,低声道:"这个娃娃有点不对。"
"怎么?会不会有什么"我就认为孩子出生时哭的有劲才好,这样不哭了反而不对。
"不是不是。"老蔫巴摇摇头,道:"这娃娃出生的时候,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小拳头攥的很紧,掰都掰不开。"
老蔫巴接生的时候心里就有疑问,不过遇见了这样的悲事,也没机会说出来。我们两个正在嘀咕的时候,那边的牧民也发现了孩子的异常,凑过去一看,刚刚出生的,应该是个女婴,右手紧紧的攥着,老牧民伸手轻轻想掰开,但孩子死都不松手,咿咿呀呀的挣扎,意思好像在说不让人乱碰。
在我靠近人群的一瞬间,那孩子明亮的眼睛唰的朝我这边望过来,慢慢挥舞着紧握的右手,我心里一动,又靠近了两步。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它原因,在我靠近的同时,孩子一直紧紧攥着的右手顿时松开了。她的手心里,握着一件东西。
"怪了"老蔫巴低头看看孩子手心里的东西,身子一晃,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