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半仙连比划带讲,他说天津卫的地势北高南低,南边有大片开洼,那片洼地像个聚宝盆,所以南富北穷,很多年前有条大河注入南洼湖,水枯之后形成了这片洼地,以前的河道变成了土沟,自从清末以来城区不断向南郊扩建,盖了很多房屋,铺马路立电杆,那条几十里长的土沟子几乎全被填住了,但在风水上说,这条枯河沟子的形势还在,风水形势上叫金尾蜈蚣形,犹如一条摇头摆尾正要爬进聚宝盆里的大蜈蚣,其首衔金,可助正财,其尾挂金,能勾偏财,蜈蚣尾在李善人公园荷花池下,至于这条金尾蜈蚣的蜈蚣头不在别处,在城南魏家坟,当年张半仙的爷爷老半仙,替魏家二爷选了一块坟地,那块坟地就是“金头蜈蚣穴”。
千百年以前,南洼是片湖沼,地气深厚,所以那地方树木茂盛,跟附近荒凉的盐碱地全然不同,金头蜈蚣的形势虽绝,却有一点看走眼了,怎料到这蜈蚣让一块大石碑给压住了,金尾蜈蚣的风水全让这块石碑给拿光了,吉穴变凶穴,这也是很久之后才被人发现。
一九世纪初,人口迅速膨胀,魏家坟逐渐变成了大片瓦房民居的魏家瓦房,那块地方始终不太平,街道马路布局错综复杂,风水形势就更不好了,经常有黄狼恶獾山猫土狗之类的东西出没,居者不得安宁,于是家家户户在屋顶挂镜子摆阵,那一带不时能看见死猫死狗和死狐狸,别说哪条河发洪水,只要是下雨下大了,魏家瓦房那片屋子都得淹一半,如今房屋半毁,大多数都是空屋危房,只等着推平了重盖,可偏赶上这些年时局动荡,谁还顾得上拆魏家坟那片破房子?
过了魏家坟再往南是南郊,越走越荒凉,往北去是往城里走,那块大石碑在魏家坟西北方位,下边有赑屃驮负,民间称此石碑为驮龙镇河碑,到底是不是,无从知晓,反正都这么传,那石碑很高大,几个人摞起来也够不到顶,离得老远就能瞧见,是老年间挡煞气护城用的古物,这么多年修路盖房子都说要挪走一直没动,这金尾蜈蚣头朝南尾朝北,呈现出来的势态,原是想往聚宝盆里爬,却让这石碑给钉住了,只要这块石碑还在,蜈蚣脖子压在石碑底下动不了,所以,石碑附近定是列位要找的金头蜈蚣穴。
那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听着,等的就是张半仙这句话,做梦也没想不到连化青躲在魏家坟,既然知道了地点随时可以过去拿人,别看没跟连化青照过面,这个人脸上的特征可太明显了,目生重瞳,找两眼四目的人准不会错。
陈塘庄铁盒藏尸案和三岔河口沉尸案,仅是这两个案子就够枪毙连化青好几回了,但五河水上警察队不管抓人,况且捉奸要双,捉贼要赃,你说连化青身上到底背了多少条人命,哪来的真凭实据,必须捉起来审讯落下口供才算,此外郭师傅还想到一件事,连化青哪都不去,偏躲在魏家坟石碑附近,那地方本身就邪行,可见这个人一定是有所图谋,到那里仔细看看,哪怕拿不到人,能找到一些相关线索也好。
张半仙说道:“你们三位要去魏家坟捉妖,本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举动,按说我不该阻拦,可我不得不说句不中听的,如今那金头蜈蚣的形势,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凶穴,这些年那座大石碑更是聚了不少煞气,现在那形势简直是一条张开大嘴的蜈蚣精,专门要吃活人,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吃一双,今天看郭爷印堂发黑正走背字儿,因此是不去则可,一旦去了,准死不可,我绝非信口雌黄,咱这话也是有本儿的。”
哥儿仨不信,认为张半仙又在故弄玄虚,这些看风水算命的专会危言耸听,不这样搂不来钱,告诉他不用多费口舌,事成之后石财主给的犒赏必定有你一份,捉拿河妖连化青的头功是张半仙你的,到时我们摆一桌谢你,四冷荤六热炒八大海碗,外带一个锅子,最起码也是这样。
张半仙说:“哥儿几个拿我当什么人了,我不是吓唬你们,郭爷要去魏家坟镇河碑,那是必死无疑,三天过后你要是还活着没死,我张半仙下半辈子再也不吃阴阳风水这碗饭了,列位,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非去不可吗?”
他们哥儿仨听出张半仙也是一番好意,可还是觉得这话说重了,生死有命,哪是由人说了算的?张半仙无奈,别看郭爷平时挺好说话,脾气可是真倔,属牛的人都这样,只要他认准了的事儿,谁劝也不管用,何况旁边还有个李大愣不住蹿叨,李大愣这号人贪字当头,满脑子只想结了三岔河口沉尸案邀功请赏,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张半仙该说的全说了,明知拦也拦不住,索性不再言语了,心想:“说不说在我,去不去在你郭得友,是要死还是要活,你自己掂量着办。”